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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谭纶请功?”何茂才更不知道郑必昌想说什么。
“谭纶只是派了人去富阳,又没亲自前去。”郑必昌有些无奈的说,“除了戚继光,当时可还有谁在?”
“姓萧的那小子?”何茂才这才弄明白郑必昌想说的是谁。
“不错,不管从何而论,我们都须得帮他请功才是。”郑必昌微捻一下胡须,“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大捷,功劳嘛,只说的越大越好。”
“然后再让罗大人修书一封,送交小阁老,让阁老再向皇上上个请功着折子,招他回京受赏。他这一回去,便不大会再来了。”郑必昌朝着何茂才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便便宜了这小子。”何茂才略想了下,虽然也跟着点了点头,却颇有些不悦。
“保住你我的脑袋和这头顶上的帽子才是大事。”郑必昌握拳在案桌上重重敲了一下。
龙门镇。
当李杭儿从屋里走出的那一瞬间,萧墨轩顿时也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昨个见她时,因面上灰烟掩盖,又兼天黑,倒也没看仔细,眼下看时:
虽然只是个农家的女儿,可是举手投足,倒是十分得体。又兼宁苏儿帮她打扮了一番,更显得有几分贵气。
头上梳就一副韦娘髻,侧插着一支绞金鬓花,只在鬓间垂下几缕发丝。因兼其父新丧,所以身上穿一件素白色的儒裙,腰间又系了条水纹褶的腰裙,下缀六幅的压脚花边,走起来犹如踏云而行。
小巧的瓜子脸上,两眼脉脉如平湖秋月;绰约款款而来,细腰婀娜如苏堤春晓。
只一眼看去,便让人心里有种酥酥的感觉,正是典型的江南美女。
“多谢萧大人收容之恩。”杭儿走到萧墨轩面前行了个万福,眉目间虽仍不减忧伤,但话里的意思,倒也真的愿意跟着走了。
“只是些份内之事,不提也罢。”萧墨轩连忙将目光从她身上移了开来,“既然你和苏儿情同姐妹,也不必称我大人,只叫一声兄长便是。”
“多谢萧兄。”杭儿不愧是江南水乡长出的姑娘,身上自有股灵气,也玲珑的紧。
因一早已经派了人去富阳县城知会湾底村遇袭的事情,萧墨轩也没急着先离开。又坐了一会,等县里派来了安抚的差人,才传令起身。
孙千户因在夜里剿倭有功,自觉在乡亲面前露了把脸。两条腿走起路来也是风生水起,腰杆挺的笔直,做事更是劲头十足。只听到萧墨轩说要起身,便立刻在父老乡亲钦佩的目光中吆喝着整起队来。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二十七章 捷报请功
(按照朋友们提出的意见,对粮食的价格在史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正,包括前面的价格也进行了修改。)
萧墨轩本来是坐轿子来的,只因这回宁苏儿换回了裙装,再乘马也有些不便,又多了个李杭儿,便把轿子给她们俩坐了。自己骑着马,走在了一边。
“妹妹,你是想随我们回京,还是要去金华叔父家里?”苏儿见杭儿始终有些愁眉不展,便逗着她说话。又因自个长杭儿一岁,便唤了妹妹。
“无论去哪,都只是寄人篱下罢了。”杭儿的声音压得很低。
“妹妹这话却是差的紧,却把我们当外人呢。”宁苏儿嘟起小粉嘴,摇了摇头,“若是妹妹不嫌弃,随姐姐回京城便是。平日里多个闲嗑的人,也可以帮着打理下家里家外的事情。”
“倒是多谢姐姐好意了。”杭儿眼下孑然一身,自觉去哪都是无所谓,相比较起来,还更愿意继续呆在苏儿身边,“蒙姐姐和萧兄长收留,只做个侍奉的丫头,便是足了。”
“那最是好了。”苏儿听杭儿这么一说,也是开心,“侍奉丫头断是轮不着你做的,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家里也事件渐多,妹妹若是能帮着管下,才是最好。”
“妹妹可会算帐?”宁苏儿又转头问道。她一直想在京城里开几家商号,若是李杭儿会算帐,便是更好。算帐是个精细活,常常要在凑在一起核到老晚,自己又是个女儿家,虽然显得洒脱,可总和一群大男人在一起,总有些不便。
“这自然是会的。”杭儿脸上露出一丝笑来,从昨个晚上开始,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姐姐没听说过,这浙中的百姓,只耕田的农夫也懂个‘四柱结算’?”
“哦……”宁苏儿也被李杭儿逗的笑了起来,“那便这样说定了,回头去了杭州,你修一封书去给你叔父,让他把你家的田地财产什么的接管过去,免得便宜了外人。隔个几年,也好抽一份租子。”
宁苏儿这时候还没忘记帮李杭儿算帐。
“妹妹家里哪还有财产。”李杭儿听了这话,又低下头去,“前几年原倒还有几亩薄田,只是我们那村庄,只靠着江水太近,三年便有一年受淹。逐年来已是变卖了大半,只剩下一亩半,幸好爹爹懂些泥瓦匠的手艺,才不致太过窘迫。今年又遇水灾,县里却断了粮,爹爹无奈,只好把剩下的一亩半也给卖了,换来的稻谷,昨个夜里也被烧了个精光。”
萧墨轩正骑马走在轿子旁边,听杭儿提起断粮的事情,也是不禁耳根一热。虽然浙江断粮的事情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是自己在扬州的时候却碍于情面,没坚持尽早来浙江,便颇有了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味道。
“这倒是可惜了,那些倭寇着实可恶,抢掠一番也就算了,还非要一把火把近十石稻谷也给烧了,那可是一家人好几年的口粮。”宁苏儿听了杭儿的话,也不禁愤慨起来。
“哪有这许多,只二三石稻谷罢了。”杭儿微叹一口气。
“我早就打听过,浙江的田和蕲州价差不多,即使在灾年,也起码五六石稻谷一亩,为何一亩半只换了二三石?”宁苏儿有些惊愕。
“县里的何员外,只出到二石稻谷一亩,断粮的时候,这整个县里,也只有他家里有粮。”杭儿轻轻咬了下嘴唇,缓缓说道。
“二石?”轿子里外的萧墨轩和宁苏儿同时叫出声来。
“你们县里存粮不足,不赈灾也就算了。”萧墨轩顾忌着胡宗宪,也不想在存粮的问题上多纠缠下去,“竟然放任这等豪强乘机兼并田地?”
李杭儿见萧墨轩骂出声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开了口。
“你们那县令,便是叫梁之兴的罢?待我稍后去问他一问。”萧墨轩愤愤不平。
“何员外来买地的时候,县老爷也是跟着来的呢。”李杭儿见萧墨轩确实是愤怒的样子,迟疑着开了口,“说是官仓里也没了粮,若不卖地,只能等着饿死。”
“堂堂一县长官,也陪着他来买地,还说那种话?”萧墨轩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叫梁之兴的,良知在哪里?德行又在哪里?”
“何员外家可是有在省里做大官的人呢。”杭儿轻轻咬了下嘴唇。
“省里?大官?难道是何茂才?”萧墨轩立刻想起来之前,谭纶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衙门里大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寻常的百姓也是不甚清楚。”杭儿只是摇头。
杭州巡抚衙门。
刚写好的捷报上,裹上了大红的皮子,红的像一团火。
“臣浙江巡抚郑必昌谨奏:
吾皇德披天下,仁治五洲。今有钦差赈灾副使萧墨轩,负圣恩赈抚江南,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浙江百姓无不俱感。
本月六月十一,有倭寇犯富阳,杀我百姓,坏我廨舍,行滔天之恶,结决海之罪。
所幸钦命赈灾副使萧墨轩,其时抚民于富阳。因感圣上之德,百姓之祸,亲率护卫府兵百人,与倭寇战于江滨,斩首百余,擒获数十,而无一自伤。
…………”
整个奏折里,略去了戚继光,略去了谭纶。至于到底斩首多少,死了的倭寇都已经埋了,谁还会去挖开来数?
“这一份捷报,皇上看了必定是龙心大悦。”何茂才拍了拍放在案几上的奏折,却又生了几分无奈。弄到最后,还得帮这小子请功才能把他弄走,“只是罗大人那里,也需得尽快告知小阁老才是。”
“这个自然知道。”罗龙文点了点头,“给小阁老的信,我已是修好了,与这份捷报一共送往京城。”
“我们这上奏折的事儿,是否该和胡宗宪商量下?”郑必昌刚要拿起大印盖在火漆上,又停住了手,“若是他也上份战报,岂不穿了帮?若细论起来,这捷报也该是他上才对。”
“这……”何茂才脸上也是一紧,折腾了这么半天,居然把那么一个人给忘记了。
“唉。”罗龙文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奏折和信笺仍旧照发,稍后我便去见一次胡宗宪,阁老毕竟有恩于他,况且到了杭州以后,我倒还没见过他。”
浙直总督行辕。
“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