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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冯保呢?”嘉靖帝朝着黄锦问道,“皇上何曾与陈洪有过来往?按照资历,陈洪在宫里年头虽长,其实倒也不如冯保。”
“嗯……”黄锦的脚步在地上的青砖上略移了几下,只是没开口说话。
“呵呵。”嘉靖帝立刻会了意,“我那儿子在王府里呆了那么些年。都由他们护着,也不知道深浅。眼下让他们自己为难他一回,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这宫里头,你还得看着点,别折腾出些乱子来。”嘉靖帝略一思量,又开口说道,“回头派人去和皇上说一声,按照规矩,东厂该是交由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掌握。有些东西,轻易托付不得人。皇上得自个掌握着。关起门来,有些丑事还能遮着,千万别乱了朝政才是紧要。”
“老奴明白,稍后老奴自个跑一回就是。”黄锦应了一声,“万岁爷适才说了,有些东西,轻易托付不得人。”
“呵呵。”嘉靖帝又笑一声,抬起眼来,扫了黄锦一眼,“还是你懂得朕的心意。”
“万岁爷……这……”黄锦把手上的名册朝前递了递。
“拿回去给皇上。”嘉靖帝挥了下衣袖。又闭上了眼。
“皇上说了,这上面有几个人犯。定是要太上皇您钦定不可。”黄锦从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地笑来。
“哦。”嘉靖帝轻吟一声,这才又睁开了眼,从黄锦手上接过了名册。
“皇上这不是让朕钦定,是在向朕求情呢。”嘉靖帝翻开第一页,目光便就落在了第一个名字上头。
“皇上帮着求情?”黄锦也好奇的朝着名册上瞅了一眼,心里忽得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是谁能有这天大的面子呢,老奴倒是看不出来。”
“朕也觉得身边人太聪明了不好。”嘉靖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幽幽的瞅着黄锦。
“老奴知罪。”黄锦顿时身上泛起一阵冷汗。只觉得骨头里头都冰凉的。忙不迭的跪下身去,把头压得低低的。
“朕且是说了,太聪明了不好。”嘉靖帝不悦的挪了下身子,“起来说话。”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黄锦定着心性,站起身来,“老奴谢过万岁爷。”
“聪明了不好。笨了也不好。”嘉靖帝盯着黄锦看了半晌,才出了一口气,“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自个心里头明白,不定是要带着朕的名头。”
“老奴谢万岁爷赐教。”黄锦小心地抬起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也亏得是黄锦,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当下便要脑袋发蒙了。
“去吧。”嘉靖帝合上名册,丢到了地上。
“这……”黄锦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名册,忽然反应过来,跑过去拣了起来。
“老奴遵旨。”黄锦欠了欠身,捧起名册,慢步退了出去。
“万岁爷。”刚走到门边,黄锦却又突然转回身来。
“嗯?”嘉靖帝直直的看着黄锦。
“老奴先伺候太上皇去龙榻着,皇上那里,晚一些时候再去也不急。”黄锦转身说道。
“也好。”这一回,嘉
有再拒绝,而是直接伸出了胳膊,让黄锦扶了起来。
这年后的一段时间,嘉靖帝没能像万邦宁那帮子太医预料的那样直接飞天,已经算是奇迹了,即便是现在,坐了这么长时间已是有些支撑不住。
不过考虑到太医院那帮子家伙的心性,倒也不甚奇怪。给皇上治病,如果你大大咧咧的跑来说没问题。结果给你治挂了,你十有八九不掉脑袋也得蹲大牢,还得戴上一个庸医的名头。
如果你上来就小心翼翼的,装出一副为难地神情,结果有了起色,那么你就是有功之臣,更是医术了得。
所以被半判了死刑的嘉靖帝能回过一口气来,其实也不奇怪。
“万岁爷,适才萧墨轩来了一回。”黄锦扶着嘉靖帝朝着龙床走去,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也是来求情的?”嘉靖帝眉头微皱一下。
“那倒不是。”黄锦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这海瑞的事儿,他怎么说也牵扯着,要求情,也不是该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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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如何是不进殿来?”嘉靖帝倒有些糊涂了。
“萧大人说了,这几日他便就要再去了江南,乘这几日,得帮着太上皇把有些事情给办了。”黄锦回道。
“事儿?”嘉靖帝愈加的糊涂起来,在自己记忆里,似乎没托付萧墨轩去做过什么呀。难道是自个病重的时候胡乱说了些什么,现在倒是忘了?
“是萧大人自个做的主张,却又不敢进来见万岁爷您。”黄锦微叹一口气。
“他却是没留了在京城?”嘉靖帝想起黄锦刚才说的话,说是萧墨轩这几日又要再去江南。
“皇上和徐阁老都留了,萧大人只是不肯,说是国事艰难,谋划之事若不能成,就算是位列公侯也算不得荣光。”黄锦无奈的笑了一声,拉过一个靠枕,让嘉靖帝坐下。
“唔……”嘉靖帝的目光有些呆呆地朝着门外看着,过了好一会,才收了回来,“可惜……我大明祖制容不得公侯理政,如若不然,只凭他这一分心意,便就封他一个也不为过呐。”
“老奴看得出来,萧大人图得不是这些。”黄锦把一边的青铜蟠龙火盆移得近些,“不过萧大人毕竟年轻,历练些日子也未必是坏事儿,况且眼下他也进了大学士。”
“哦,也入阁了?”嘉靖帝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来,“可算得是我大明朝开朝以来,年纪最小的阁员了。”
“也算不得,听说是候补阁员。”黄锦也有些不解地说道。
“候补阁员……”嘉靖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这位候补阁员却是上朕这里来做什么?”
“萧大人心里牵挂着太上皇,担心太医院给皇上开的药方有误,来看了一回。”黄锦连忙回道。
“他懂得用医?”嘉靖帝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
“萧大人自然是不懂,他只是带了一位宫外地郎中前来,依老奴看,那位郎中也算得高明,太上皇不若召来请他诊断一回也好。”黄锦笑了两声说道。
“哪里请来的郎中?”嘉靖帝刚要躺下去,又坐了起来。
“这郎中太上皇也认得,以前倒也是太医院里的院令呢。”黄锦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着话。
“李时珍?”嘉靖帝只略想了一下,一个名字便就脱口而出,说话之间,脸色忽得变了一下。
“不过老奴觉得,那李时珍未必比万邦宁高明。”黄锦心里猛得抽了一下。
李时珍当年曾经劝戒嘉靖帝少进大补之物,辅以清淡养生,只是嘉靖帝没听。眼下若真再要请他来诊断,只怕嘉靖帝的面子上未必过的去。
“这么些年了,他的医术该是又精进了许多。”嘉靖帝的脸色只是变了片刻,立刻又转了回来。
“看人,得看心,而不是看面。”嘉靖帝缓缓说道,“他肯再进京为朕诊断,他的心便就是忠的。忠心之人,自然是信得。你去皇上那里的时候,顺便让皇上给萧墨轩带个信,让他亲自去请李时珍进宫为朕诊治。”
“哎,老奴这就去。”黄锦喜出望外,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你也是忠心之人。”嘉靖帝眼角浮出几层鱼尾纹来,“朕眼下才是明白,朕早就应该享福了。”
第六卷 第四十六章 分人情
京城的官驿里出来,到乾清宫的这一段路上,萧墨轩觉若要用字句来形容起来,那便就是欣喜愉悦。
两年前,当自个第一个醒来的时候,看着满眼的奇装异服,也在心里头暗暗猜测过自个到底是到了什么时候。
两年后的今天,当自己站在承天门前的时候,却是禁不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相比起那个在东方海岸线上架起一尊大炮就可以征服一个国家的年代,在公元一五六二年的天空下,人们心里尚存着一件弥足珍贵的东西,那就是“骨气”。
从看似庸懒的嘉靖帝和隆庆帝身上,到一个小小的辽东参将,再到眼下已从王府仪卫转到了锦衣卫千户的周牛山身上,萧墨轩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一丝尚存的骨气,只要有这一丝骨气尚在,东方的崛起将势不可挡。
乾清宫。
“子谦,你可是来了。”刚迈进了乾清宫东暖阁的大门,隆庆帝便迫不及待的让人搬来一张凳子,让萧墨轩坐了下来,眉色之间,现出一丝忧虑。
“如何?太上皇已是定了罪?”萧墨轩一抬头就看见了搁在御案上的名册,顿时也是心头一寒。
“自己看罢。”隆庆帝一扬手,名册落到了萧墨轩身上。
“太上皇的意思,恐怕是这份君臣情谊该是由皇上您来收了。”萧墨轩看着手上那份空荡荡的名册,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掌,心里却热了起来。抬起头来,朝着隆庆帝笑道。
“可是父皇……”隆庆帝仍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