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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连哭,都没地方哭;我连哭,都不敢放声来哭。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岂是一个简单的思念,就可以寄托的。眼泪,只能从指缝里渗出来。
“轩儿。”一声暖暖的唤声,充满着关切,从身边传了过来。
“爹……爹爹……”抬起袖子遮住眼睛,不敢去迎上那两道目光,“你怎是来了?”
“这书房的门,你且是没关上。”一只厚实而有力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了萧墨轩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暖意,轻轻的像是要拂去萧墨轩肩膀上的雪水。
“我儿苦累了。”萧天驭的腮边,微微的鼓了一下,又上前一步,竟是将萧墨轩拦到身前,“若是累了,是想要哭了,且就哭罢了。”
“即便是天塌了,也有爹爹撑着。”萧天驭揽着儿子的脑袋,紧紧的贴在胸前。
“爹……”萧墨轩终于压抑不住,伏在爹爹胸前放声大哭。
既然不能说出来,那么就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不要去想为什么,更不要去想后果。哭过之后,抹干眼泪,仍然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很奇怪,在那一瞬间,萧墨轩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镜头。其中让萧墨轩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居然是三个人的影子:严嵩,严世蕃,严鹄。
“爹爹……”过了许久,萧墨轩才收住了声,从爹爹怀里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爹爹一眼睛。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如果是拿以前活的来算,都是“奔三”的了,还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却哭得像个孩子。
萧墨轩低着脑袋,抬起手来在脸上来回摩挲着,思量着若是爹爹问了起来,自个该如何作答的好。
“可是几位阁老委屈你了?”出乎萧墨轩的意料,爹爹倒是直接问出了另外一句话。
“几位阁老?”萧墨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如何为难孩儿了?”
“木已成舟,只怕……”萧天驭微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只怕这朝廷里头,又要不太平了。咱家萧家,且又是要卷进去了。”
“爹爹已是知道了?”萧墨轩身子猛得一个激愣,突然就想起了高拱和郭朴那几道冷冷的目光,像是包藏着什么。
“到了眼下,却如何还瞒得住。”萧天驭又是一声苦笑,“皇上昨个夜里便就传了徐阶去万寿宫,商量着要传位于裕王的事儿,吩咐他帮着拟旨宣诏。可一直到裕王进宫前,其他几位阁老却都是丝毫不知晓。”
“和他一起拟旨的,只是你那另一位师傅,张居正。”萧天驭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
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靠人不如靠己
难道说……”萧墨轩脸色突变,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我儿且是不知道?”萧天驭看着儿子的眼神,似乎有些吃惊。
“正如爹爹所言,儿子虽然觉得其中有古怪,可眼下正想不透彻。”萧墨轩的脑海里,顿时就浮现起那几道冷冷的目光,“儿子去裕王府,只是那马森执内阁票拟前来,即便说是胁裹,也不为过。进宫听旨之后,便随着王爷去了万寿宫,连是连封书信,也没和哪位阁老通过。”
“嘶……”萧天驭听萧墨轩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也是一凛。
“好个徐阶……”萧天驭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这番举动,倒还真个是把我萧家放到火上去烤了。”
“这大半年来,面对高拱和郭朴的咄咄逼人之势,徐阶都是百般忍让。”萧天驭冷笑一声叹道,“徐阶之性耐,世所罕见。当年与严嵩共事,能忍得了严嵩十余年却不露声色。原来他等的都只是一个机会,而眼下,这个机会他已经握在了手里。”
“这……”向来稳健的萧墨轩,顿时也不禁有些乱了阵脚,“爹爹的意思是说,今个的事情,是徐阶故意所为?”
“那是自然。”萧天驭又是冷哼一声,“皇上的旨意,定然是下给内阁的,如此大的事儿,又怎会只许徐阶一人。”
“那他且就不怕皇上怪罪?”萧墨轩似乎有些大感意外“此事若是传进皇上的耳里,皇上会如何想?”
“皇上?”萧天驭转过脸来看着儿子,眼神有些奇怪,“你且是说太上皇?”
“太……太上皇,不错。是太上皇。”萧墨轩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传位的圣旨可不是儿戏,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的。眼下裕王虽未登基,可一切都已经成了铁打般的事实,就是嘉靖帝和裕王爷自个也轻易变更不得。
“太上皇即使是知晓,可是会怪罪徐阶?”萧天驭反问萧墨轩。
“这……似乎有些牵强。”萧墨轩低头沉思片刻。虽说按照规矩,该是内阁诸位阁老都该知晓,可这样地事情已是有嘉靖帝亲口的吩咐,这样一来,不管是《大明律》或者是大明祖制。徐阶都不算违反,不就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拟一道圣旨嘛,况且拟好以后还送交嘉靖帝御览过了。
“那新皇登基,又可是会怪罪徐阶?”萧天驭又问。
“只怕是反而有功……”萧墨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那儿子……”萧墨轩有些犹豫的抬起头来,“可是该去找高师傅说明由来,或者……儿子也可请王爷帮着澄清。”
“轩儿。”萧天驭拍了拍萧墨轩的肩膀,先坐下身来,萧墨轩也搬来一张梨木圆凳坐在爹爹面前。
“做事儿,爹爹敢言。爹爹已是不如你。”萧天驭和声说道,“可若要说做人。爹爹毕竟比你阅历丰富。”
“你去找高拱说明,你那位高师傅,可是会信?”萧天驭直直的看着儿子。
“儿子没有把握。”萧墨轩低声回道。高拱的秉性,萧墨轩也是知道,此人虽有大才,可器量嘛,算不得大。
“你去找高拱说明,成与不成先不提,那徐阶又会如何想?”萧天驭提醒儿子。
“这……”萧墨轩刚才有些乱了阵脚,毕竟两边都算是自己比较亲近的人。此时冷静下来,顿时也是明白了些,“只怕徐阶定是不满。”
“那儿子该是如何才好?”萧墨轩觉得眼下的情形,比当日和严党所抗时更为艰险恶。“高师傅毕竟对儿子有恩。”
当日与严家对抗,好歹还有一个明确的敌人,知道该做些什么。可眼下两边都有些似是而非地模样。即使给他一把剑,把徐阶和高拱两个都拉到自个面前任凭处置,他也会手足无措。
两帮子人中,只能选一个,而选择任何一个,与另一个对立,萧墨轩都觉得心有不安。
“眼下一时间,朝廷内外,你可倾心相交者,只有两个半。”萧天驭微微笑道。
“两个半?”萧墨轩有些不解的看着爹爹,“还请爹爹明示。”
“第一个,便是你爹爹我。”萧天驭拍着胸脯哈哈笑道。
“这个自然……”萧墨轩也被爹爹逗得笑了出来,心里头的压力,顿时也觉得减了不少。
“第二个,自然是裕王。”萧天驭笑罢,收起脸色说道,“眼下新君即位,自然也得有一帮子自个的人手。一时间,只要你
,亦无大忧。”
“爹爹所言有理。”听了萧天驭这句话,萧墨轩的心里又松下一些。眼下自己这棵树还算不得招风的大树,只要无大过,即使是把徐阶和高拱全都得罪了,也并不是说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况且,朝廷里头虽是两强分立,也并非只有他们才有自己的势力。
“剩下的半个,倒是不在朝廷里头。”萧天驭沉默半晌,才继续说道,“这不在朝廷里头,倒显得好办事儿。”
“爹爹是说,冯保?”萧墨轩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萧天驭笑着点了点头,“眼下朝廷里的形势错综复杂,也只有能保得了自个,才能图得日后。只有谁也不依仗,才能不被牵着走。”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十九,乾清宫。
从裕王府到承天门的一条大道上,十数辆马车接连而行。早在卯时中地时候,裕王爷便就已经经承天门入宫。
“萧大人,王爷请您入殿说话。”来,对着萧墨轩微微欠声说道,随后领着萧墨轩朝着门内走去。
“子谦。”敢迈进乾清宫的正门,迎面看见地,却是裕王一张有些哭笑不得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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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来了。”裕王见萧墨轩进来,脸色才渐渐的缓了一些,“呆在这地方,可闷坏本王了。”
“这里……不是很宽敞嘛。”萧墨轩呵呵一笑,四下看了几眼。
因为嘉靖帝一直偏居西苑,算起来三大殿里,萧墨轩一个都没进来过。即便是皇极殿,也只是前些日子才在殿前站了下,里头到底什么模样也丝毫不知。
很可惜……萧墨轩上辈子没进过故宫旅游过。印象中对乾清宫唯一的概念,就只是从辫子戏里看过的,因为电视上几乎都是辫子戏,实在没办法。
但是实际上的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