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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阳背着篓子正往外走,闻言,回过头来,眼神冰冷地盯着这老太太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斧头寒光逼人。
赵氏一怔之下,便怒道:“你这娃子,你奶跟你说话呀,你还想杀人不成!哎呀老三媳妇,你快来瞧瞧你养的这个忤逆不道的赔钱货啊!我陆家供她吃供她喝,她现在提了斧头这是要杀人啊!”
林氏也有些害怕……毕竟她自己也知道,昨晚一时忍不住,说的那些话恐怕会让女儿生出些不好的念头来,于是连忙上前了一步,道:“囡囡,你奶和你说话哩,你快把斧头放下,到娘这儿来……”
陆朝阳倒是一下子就笑了,道:“奶,您说啥哩?不是你嫌我昨天背回来的柴火不够多吗?我今儿一早就准备好了,再去背些回来哩。我再勤快些,多挖些野菜,咱们家的猪啊鸡的也够吃了,也不用花钱去跟佃户收了,您说是不是哩?”
她把玩着斧头,漫不经心似的说道。
赵氏却“呸”了一声,壮着胆子上了前去,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年纪还小哩,就想说我老婆子不会过日子了?你会过日子,也想独门独户了?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林氏顿时煞白了脸,道:“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赵氏理所当然地道:“当年要不是老三把她从山里抱回来,这死丫头早就喂了狼了!老陆家养了她那么多年,还要花钱给她送嫁?门儿都没有!不要脸的小蹄子,自己倒先想上了?只要我老婆子没咽气,你就别想出这个陆家的门!”
林氏急道:“娘,朝阳哪儿能不嫁人哪……”
赵氏这两天正看林氏母女不顺眼。在她的观念里,这两人都是欠了她天大的恩情,都是靠了她,她们两个才能活得下来,才没有被冻死,饿死,也没有被人说死!因此这两个人就是一辈子给她做牛做马,也还不回来!
而这两天,陆朝阳竟然敢三番五次地顶撞她!她早就窝火了!
因此她便索性把话扯开了说,也要震慑一下这对母女,张嘴便骂道:“想嫁人?我陆家白养你了,你不知道报恩,你还要我们老陆家给你出嫁妆?陆家可是养了你十几年啊!这柴米油盐针头线脑的,拿不出这笔银子来,你就别想出我这个陆家的大门!老三媳妇!好好管教你闺女儿,小小年纪就敢思春了,真是好没廉耻哩!怪道是你带大的娃!”
陆朝阳听了,三步并作两步,抢在林氏发话之前扯住她拉到自己身后。听了这话,她竟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半点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道:“那您说说,我得给您多少银子,才算知恩图报?”
NO。009:希望
林氏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陆朝阳看着赵氏,脸色阴晴不定,转动着手里的斧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氏也是害怕的,这死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最近又越来越蛮横了……她想着这些,就嘴里骂骂咧咧的,脚下却生了风似的,往上房的方向走了。
林氏还想追上去理论,被陆朝阳拦住了。
陆朝阳轻声道:“娘,您自己看见了吧?再伏低做小,做牛做马,在这个家里,咱们娘儿俩都是没有指望的。”
林氏颤抖着双唇,道:“你奶说的那是气话……”
陆朝阳道:“她是说气话哩。她根本就不当我是她孙女儿。我也确实不是。娘,您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言罢,也不管林氏了,自己背着篓子出了门去。她其实一直都不生陆家人的气,因为她对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指望,尤其是赵氏。反而,有些时候,赵氏越刻薄越过分,她是乐见其成的。这样或许能让林氏最终醒悟过来。
这一年来,林氏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陆朝阳心底虽不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那样。但她知道林氏是她唯一的亲人。
虽然不忍心,可是有些事情,真的要林氏自己来梳理。她现在一定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想必今天会不好过。
给赵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来拦拿了斧头的陆朝阳出门。
比起前一天,陆朝阳出了门,心情却还是坏透了。想到在陆家惶惶不安,却肯定要被支使来支使去干活的林氏,心里就没有来的一阵烦躁。可就是担心,却也无可奈何,现在起码动摇了这个圣母大包子,这个过程必须她自己去经历。
陆朝阳上了山,找到昨天的地方,默默地先挖了一篓子的野菜。然后上山去打柴。
打了柴以后,她练了一会儿箭,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硬气功夫,也勉强能打出一套拳法来。却没有再打到什么野味。想来林氏也没有胃口吃的。
当天中午她回了陆宅,赵氏看她背着不下七八十斤的柴火,心中得意,以为她最终是向自己妥协了,便也只骂了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林氏蹲在陆家院子的那一片地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那些小庄稼。她的眼圈红红的,显然刚刚还是追上去和赵氏理论过,肯定又被骂了回来。
陆朝阳看了她一眼,也没提要吃午饭,就去劈柴了。她的心情实在是很不愉快,劈柴也是又狠又快。孙氏来转悠了几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就走了。
当天晚上,轮到何氏做晚饭,她是个精细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慢条斯理的,常常耽误了时辰。而这次,林氏连厨房也没有进。显然,她也管不了何氏会不会忙不过来了。
何氏出来看过,见林氏还失魂落魄的,心中就有些怜悯,便去叫了自己的闺女儿陆兰英来帮忙做饭。
陆朝阳劈柴劈得一身臭汗,见天黑下来了,也不用人叫,丢了斧头就往上厅走。林氏还蹲在地里,侍弄那些小庄稼。她便走上前去,道:“娘,吃饭。”
林氏魂不守舍的,道:“诶。”
陆朝阳轻轻拉了她一下,道:“娘,您快起来,吃饭了哩,他们又不会等咱们。”
林氏被她拉了起来,又拖去洗了手,母女俩自进了房堂。
吃过饭,陆朝阳去烧水,林氏被留了下来,看来是赵氏有话对她说。
陆朝阳想着自己母女二人的处境,就坐在灶台边出了神。她也不是不懂事的,知道如果被赶出陆家,母女俩肯定是非常艰难的。也许可以回娘家去,可是以林氏的脾气,她断然是不愿意的。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爱情这个概念,可是林氏,一定深爱着陆三爷陆文恭。也许这日复一日的劳作甚至折磨,反而能让她宽慰,也让她忘记丧夫之痛。也许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她还是陆林氏,她才能安心。若是被休出门,恐怕她的世界会完全崩溃。
那这样日复一日熬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哪?
赵氏说得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打算让陆朝阳出嫁,那既然如此,林氏也彻底没了指望。难道真的要一辈子给陆家做牛做马?就算陆朝阳自己能通过舆论给陆家施加压力,最终还是能嫁出去离开陆家。可是却是困难重重,嫁给什么样的人,还不是赵氏一句话?
何况陆朝阳却并不想就这么嫁人啊!而且就算她嫁出去了,难道还能把林氏接到身边供养不成?她又是个死脑筋的,迟早是要给陆家人给折磨死的。
就算逃出家门,远走他乡……想的倒是简单,可是身无分文,两个女人,能走到哪儿去?
正寻思着,突然有人轻轻叫了一声:“朝阳?”
陆朝阳听到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起头,竟然是八叔陆文金。他今年十八岁,本来打算考了秀才就成亲的。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却由不得他再拖了,陆家好像已经给他看下了姑娘,打算明年就成亲了。
虽然是同胞兄妹,但是陆文金和陆文秀长得一点儿不像。陆文秀虽然性格温温婉婉的,但是长相是明朗的,生得明眸皓齿,笑容爽朗。而陆文金是个男儿家,却是长得偏阴柔的,眼睛遗传了赵氏,是细长的,感觉就怪里怪气的。说话的声音,说是温柔,其实却是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说白了就是个娘娘腔。
穷讲究的人家,也男女八岁不同席。
陆朝阳看了陆文金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也坐在了灶台边,好像在取暖,也有些惊讶,道:“八叔……”
陆文金笑道:“我就是来取取暖,天天读书,怪闷气的。”
说着,就拿了根烧火棍子在手里。
陆朝阳有些尴尬地道:“八叔,这水就要烧开了……您再等一会儿,就能洗洗了。”
陆文金“嗯”了一声,也没有要退开的意思,好像真是就坐在灶旁暖和着。
叔侄俩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倒是陆文金先开口说话,道:“你……是跟着文秀习字的?”
陆朝阳道:“老姑教了,我也就囫囵跟着学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