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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进门内的，正是魏源。这些日子他和曾国藩、江忠源三个真是出了大力。想尽办法募集湘勇，筹措军费，布置城防。这长沙能守住，他们三个都是居功至伟的。林则徐也写了保举折子递上去，不过效果真不敢指望。想想也对不住这三个大清忠良。
不过升官发财的路子也没有被完全堵死，林则徐当然也看出方今天下已经是乱世了。乱世当中，官位爵禄和军队是挂着钩的。只要自己手中的军队能够发展壮大，朝廷自然有倚重的时候。区区官爵，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林则徐在太平军北上之后，并没有带着部队尾随，而是在长沙城中继续扩充练勇的数目——武昌城是保不住的，现在北上肯定被洪秀全打得全军覆没，到时候真是百死莫赎了。
而现在丢武昌，最多就是革职戴罪立功，只要手里面有几万练勇，朝廷就不可能治他的罪！到时候太平军离开武昌北上后，再回去收复就是了，这湖广总督、钦差大臣还是有的。说不定朝廷为了让他的练勇北上“追剿”太平军，还会给他封个什么侯的爵位来笼络。那些跟随他的士子，总归有个官好做的。
当然，万一这朝廷的八旗兵打不过太平军，丢了北京城……到时候就只能“为清报仇”了。
不过这个如意算盘能不能实现，还得看南边那个慢性子反贼朱济世的北上速度了——这朱济世打仗虽然有点磨磨蹭蹭，不过明军的战斗力不是闹着玩的！一水的欧式陆军，西洋教官训练，装备都是最好的。而且朱济世还善于拉拢士人之心，又善于梳理地方。打下一地就经营得固若金汤，这都是他们老朱家的传统。
因而现在看到魏源满脸涨得通红地站在那里，手里抓着一个信封，指着他们两个，喘得说不出话来。
林则徐和李鸿章对望了一眼，都脸色微变。李鸿章当即就问：“墨生兄，朱逆军北上了？”
魏源只是摇头，神色却是急得不行，半晌才喘匀了气息。他可是从长沙城外的朱张渡一路跑来林则徐的钦差公署的。
“穆翁！汇丰银行是朱济世的产业！”
林则徐还没有怎么样，李鸿章就是一笑，“汇丰银行是谁的产业有什么打紧？穆翁现在又不是洋务大臣，这事儿让白斯文去操心吧。”
可他对面的林则徐却跳了起来，指着魏源手中的信脸色铁青。
他可是把朝廷的几百万两银子都存进汇丰银行了，还到处写信给广东的官绅豪商推荐汇丰行！还请道光皇帝给汇丰行御笔亲提了“汇款丰裕”四个大字——这事儿怎么看着都像是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啊！
魏源赶紧将信递给林则徐，说道：“穆翁，错不了的，这里面是咱们和汇丰银行签订的军火采购合同的原件，上面还有您的签字和洋务衙门的大印……”
林则徐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文件一看，果然是那份价值四百多万银元的合同原件！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汇丰银行不是法兰西洋行吗？这法兰西人不是和咱们大清是朋友吗？”
魏源跳脚：“咱们上当了！这汇丰银行根本就是朱济世用来骗咱们银子的，什么法兰西洋行的……在欧罗巴根本不算什么，不是法兰西人也可以去法兰西开办洋行的！而且朱济世同法兰西人的关系也不错，他还有个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头衔呢！听说有个法兰西女公爵还是朱济世的姘头，就是汇丰银行的第二大股东！”
林则徐似乎一下子苍老起来，喟然长叹：“这些洋鬼子果然没一个可信的！这下可怎么办？我还给十三行和广东的不少士绅名流推荐过汇丰银行呢！他们该不是因为整副身家都被汇丰行捏在手里才不得已附逆的吧？我林则徐这些可真是乱天下的罪人了……”
李鸿章咳嗽一声，他已经大致听明白了。朱济世用一个汇丰银行套住了林则徐，也套住了广东的豪商士绅，怪不得大明朝那么快就把广东变成自己的根据地了！这么说来，林则徐还真是乱天下的头号罪人！这道光皇帝要知道汇丰银行是朱济世的产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真要气死了大清朝或许还能多支撑几年。
现下看着林则徐这个样子，一代名臣的风度完全扫地，也忍不住有点佩服朱济世了。
他望着魏源道：“墨生兄，这个合同是谁送来的？朱济世是汇丰行的主人又是谁说的？”
“哦，这份合同是朱济世的军师罗罗山送来的……”
“罗罗山？他也附逆了？”林则徐瞪着眼睛嚷道。
“不仅是罗罗山，连常南陔也附逆了，封了开平郡公、湖南巡抚。”魏源阴沉着脸道，“还有左宗棠，他现在是左丞相，湘阴侯了……”
“左宗棠……”林则徐的脸色更难看，这事儿他早就知道！而且一直在替左宗棠隐瞒，因为普天下都知道他和左宗棠关系很好！
“那也没有什么嘛！”还是李鸿章脑子活络，看着魏源又问，“罗山先生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罗罗山要我们带兵去两江！”魏源沉声道，“那四百多万两银子的军火，汇丰银行可以如期交货，但不能交给满清朝廷，只能交给我们！”
整个室内，一下鸦雀无声。
把四万练军带去两江，再拿到十几万支洋枪、两百多门大炮……靠两江的财赋扩充军队，这可就是一方霸主了！
李鸿章最先反应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则徐，“穆翁，我看这也是一条出路，这两江是天下财赋重地，无论如何不能落到粤匪手里，否则这中国就伤了元气……咱们得去据守住了！”
林则徐瞪了他一眼。领兵去两江抢地盘？这个是造反啊！
“而且咱们也不能让白斯文这厮卖国卖得太凶了，听说他已经同英国谈妥开禁鸦片的事情，还答应扩大上海的租界，甚至还想将海关托管给英国人……”
“少荃，穆翁是忠臣，是士林领袖！”魏源跺跺脚道。
李鸿章冷冷一笑，望着魏源道：“穆翁替天下保全两江元气，西拒邪魔，外抗英夷，禁鸦片，保名教，救苍生……怎么就不是忠臣，就不是士林领袖了？”
“可是朝廷……”林则徐低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李鸿章冷哼一声：“朝廷怎么啦？到时候穆翁拥十万兵，保江东财帛之地。这大清朝廷只会褒奖，不会责罚的。说不定，还会给穆翁封王！”他顿了下，又道，“反而是不去两江，穆翁的四万大军该向何处去？长沙是肯定不守的，武昌就能守住？若我所料不差，朱济世打下湖南后一定会趁势取荆襄，而后或泛江而下，或北上中原，或逆流而上取四川、云贵，一切皆要看太平军北上后的情况而定。”他压低了声音道，“这太平军北上之后，天下大势可不好说了，清失其鹿的局面随时可能出现……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平军那帮邪魔取了天下！他们可是名教死敌！”
“对！不能让邪魔得天下！”林则徐也重重点头，容色已经镇定下来，“我等读圣贤之书者，岂能坐视名教遭此奇变，岂能让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
第301章 拥众百万向中原（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朱济世笑眯眯地问，和他这笑容糅合在一起的，还有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湖南省南部地区，果如左宗棠所料，已经被常大淳这个湘湖理学派的领袖安抚下来。石鼓书院里面每日都有大批前来拜见朱济世的湘湖子弟，大多是湘南士绅的子弟，都是来报考济世书院或黄埔军校的。朱济世这些天就忙着改卷子——还别说，湖南这个地方虽然比之广东要封闭，可是这些士子的见识却超过广东那边的儒生，文字文章就高明更多了。如湖南茶陵的谭钟麟、湖南新宁刘坤一、湖南浏阳谭继洵，都有俊杰之才。看来在清末民国这个时代，这湖南真是人才辈出啊！
而今天还来了个十来岁的小正太要考济世书院，也写得一手好字，文章读来也挺通顺，没有错别字——朱济世自己打小就是三好学生，自问在小学的时候可写不出这样的字儿和文章。而且这正太对于泰西的地理、历史、风物居然知道不少。还兼通一些算学、兵学的学问。就他这个小小年纪来说，也算是博学之士了。也不知道他的兴趣是什么？最好别是做官，能当个科学家就好了……自己所掌握的后世科学知识，可还没有衣钵传人呢！
这小正太的模样，却是可爱到了极处。穿着身小号的明朝儒生服装，头上戴着四方形的软帽，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朱济世。
朱济世话儿问了几遍，都得不到回答。正想着这小正太不会是个小哑巴的时候，银铃般的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