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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隶和沈洁确定这件事情时候,也痛苦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将小芸、索菲亚和孩子们安顿好。
“上天入地我都会跟着你的。”这是沈洁当时抱着朱隶说的一句话。
在这个时代里,有朱隶有沈洁,没有朱隶,沈洁也可以回去了,回到现代。
“小四。”永乐帝抬眼望着朱隶:“你还记得你答应你姐姐的话吗?”
徐皇后临终前,让朱隶和永乐帝手握着手,要朱隶保证,死在永乐帝后面。
“皇上,我不会忘的。”
“小四,朕真的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永乐帝略显浑浊的目光中写满了浓浓的眷恋,抛开帝王的身份,永乐帝今年五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他算是老人了。
朱隶笑笑:“皇上,很晚了,不如您今晚就住在王府吧,我去给您铺床。”朱隶说完走了出去。
永乐帝望着朱隶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他清楚,朱隶还是没有说实话。
下西洋的船队按照原定的计划,于永乐十年十一月十七日离开了刘家港,浩浩荡荡驶向西洋。
这是郑和第四次离开刘家港,带着船队下西洋。
朱麒和朱麟知道要坐着大船游大洋后,一直都特别兴奋,然而临行前两天,两个小家伙突然不说话了,异常安静地陪在沈洁的房间中,怎么赶都不出去,刚刚十岁的年龄,也感到了离别的愁绪。
囡囡是最不愿意走的一个,缠着朱隶说了好几天的好话,请求留下,最后朱隶只好说,这趟出国,两位弟弟和娘亲都需要有个人照顾,爹和沈娘去不了,只能让囡囡跟去,囡囡长大了,应该能承担其这份责任。
囡囡听了这话望了朱隶半天,然后很懂事、很坚定地点点头。
朱隶轻轻拥抱这囡囡,心中却是一声自责的叹息,他明白这句话说完,囡囡无忧无虑的童年就算结束了,从今往后,囡囡将担负起照顾娘亲和弟弟们的重任。
“囡囡,爹将这么大的负担交给你,爹是太狠心了。”摸着囡囡稚嫩的肩膀,朱隶低声说道。
“爹放心,囡囡不觉得是负担,囡囡一定能照顾好娘亲和弟弟们。”囡囡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爹相信囡囡,囡囡也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让爹和沈娘担心。”
“嗯。爹也要多保重,等我们回来”囡囡点点头,跟个大人似的。
沈洁的伤几乎好了,只是手臂活动还有些疼。
分别那天,沈洁也不顾手臂疼痛,用力地拥抱了三个孩子,只有沈洁和朱隶知道,这次分别,恐怕再无见面之日。
除了朱隶竭力保持着微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潮潮的,小芸和索菲亚虽然不知道朱隶的病情,却隐隐感到了不安,但为了让朱隶安心,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问。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四个人唯一的一次,躺在了一张床上,朱隶在中间,左边躺着沈洁,右边躺在小芸,索菲亚在沈洁的另一侧,四个人手拉着手,一直躺到天亮。
这样的告别,总比让小芸、索菲亚和孩子们看到自己死去,要强得多。
“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嫂子和孩子们。”郑和与朱隶拥抱告别,沉声保证。
“一路顺风。”朱隶拍拍郑和的后背。
上书房中,永乐帝坐在书案前,把玩着三个小瓷偶。
小瓷偶是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做得很粗糙,形象既不逼真,也不细腻,只有颜色上得十分大胆,粗看有些刺目,但看久了,却能看出生动来。
这确实是很普通的东西,甚至比街头卖的小瓷偶质量还差,但永乐帝却爱不释手,一个早上了,成堆的奏折一眼没看,一直在研究三个小瓷偶,嘴角偶尔溢出一抹宠溺的笑。
“狗儿,什么时辰了。”
狗儿大名王彦,自永乐帝登基后,一直在上书房当差,深受永乐帝的喜爱,早已提拔为太监。
“回陛下,过了辰时了。”王彦躬身答道。
船队辰时起航,这个时候,应该在大海上了。
“走了。”永乐帝看着三个小瓷偶,喃喃道。
这三个小瓷偶,是朱鸽、朱麒、朱麟三天前来宫中告别时,送给永乐帝的,这是他们亲手制作的小瓷偶,做得虽然很粗糙,但从选土,到成胚、雕刻成型、上色、到最后进炉烘烤,整个过程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姐弟三人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成。送进炉中烘烤的瓷偶一共有十二个,最终成型的只有六个,三个送给了朱隶和沈洁,三个送给了永乐帝。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永乐帝小心地将三个小瓷偶放进朱隶专门定做的锦盒里。
“回陛下,查清了,京王爷只是过于劳累,身体并无大碍。”王彦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服侍永乐帝十余年,第一次当着永乐帝的面前说谎话,王彦觉得自己的腿直打晃。
好在那只是王彦的感觉,事实上,王彦此刻拿着浮尘躬身站着,纹丝不动。
永乐帝并没有像王彦预料的那样松口气,而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时间长的让王彦觉得自己的谎话被永乐帝看穿了,王彦相信,永乐帝再不说话,他的冷汗就能下来。
好在永乐帝终于开口了,虽然口气非常冷淡,但王彦却感到如释负重。
“下去吧。”
退出上书房,王彦方觉得,冷汗虽然没有从额头上冒出来,后背却已经湿透了。
但如果让王彦重新进去回一遍话,王彦还会这么说。
因为一天前,朱隶拦住了王彦:“圣上是不是让你派人去查本王的病症。”这趟来南京,朱隶并没有把吴晨带在身边,北京的事情需要有人照料,吴晨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已然能够独挡一面。
朱隶的病情,除了沈洁外,只有吴晨和为朱隶看病的北京的一位老坐堂医生知道得最清楚,朱隶的病情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情,但吴晨心细,凡是给朱隶诊过脉,开过药的医生,吴晨都会派人暗中监视一段时间,发现锦衣卫的人找上老医生,吴晨便以飞鸽传书的方式告诉了朱隶,朱隶略一沉思,便进宫拦住了王彦。
“京王爷,您误会了,没有这种事情。”王彦矢口否认,跟在永乐帝身边这么多年,王彦当然清楚永乐帝和朱隶之间的感情,十多年来,永乐帝这是第一次,派人查朱隶的事情。
“不管有没有这回事,本王恳请公公告诉圣上,本王身体安好,没有大碍。有劳公公了。”朱隶说完,竟然对着王彦鞠了一躬。
王彦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王爷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咱家受不起王爷如此大礼。”
“公公请起。”朱隶虚一伸手,看着王彦起身,“公公若将本王的病情禀告圣上,除了让圣上增加一份担心,起不了别的作用,圣上肩负国家社稷重任,公公也希望圣上龙体康健,是吗。”
王彦没说话,不将事情告诉皇上,这可叫欺君。
朱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对着王彦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他知道就算王彦现在不答应他,很快也会答应他,因为王彦确实对永乐帝很效忠。
翌日一早,王彦收到了调查报告,只有四个字:恶疾,头风。
王彦拿着这四个字请教了太医院,谎称是自己的一个亲戚,得出的结论是,需要亲眼看到病人,并且跟踪治疗,如治疗有效,尚能活十余年,若无效,也就剩两、三年寿命。
王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太医院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朱隶不肯让永乐帝知道自己的病情,如果永乐帝知道,定然很难接受。
在宫里转了一大圈后,王彦将写着恶疾、头风四个字的纸条撕碎捻进土里,平复了一下心情,方回到上书房。
第303章 削藩
永乐帝望着王彦退出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终于明白,如果朱隶不想让他知道什么事情,他真得无法知道,就像朱隶此时在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
而这么多年来,朱隶确实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欺瞒他。
王彦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就是因为他太镇静了,镇静得让永乐帝觉得他在努力保持自己的镇静,永乐帝知道,王彦说谎了。
朱隶的病情一定很严重,不然王彦不会说谎。
既然朱隶不想让永乐帝担心,永乐帝也决定装作不知道。
从刘家港回来,朱隶疲倦地躺在床上,拇指和食指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沈洁换了衣服走过了坐在床头,心疼地问道:“头又疼了。”
“有点疼。”朱隶闭着眼睛,感觉沈洁将自己的头抬到她的一双玉腿上,双手代替他自己的手指,为他揉着太阳穴。
“朱隶。”沈洁低声叫道。
“嗯。”
“我想带你回现代。”沈洁的声音透着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