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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苦,我也不好受……”
“别可怜我,是我为你赎罪的时候了!”他说罢,牵了牵嘴角,熟悉的小笑窝又出现了。
你们的恶 下部 (二)
“车把式”俘虏了叶小美
12月初,美术系把个肖像画展搞得挺火,因为用的模特儿都是本校学生。一幅名叫《叶小美》的油画最为惹眼。画中人一看便知,正是黄阿伦的女朋友,中文系的叶小美。作者则是美术系三年级学生刘孬娃。刘孬娃画叶小美,这其中的暧昧非常耐人寻味。
刘孬娃,这个从陕西一个山旮旯里走出来的男生,可有名堂着呢。他爹专给老人画遗像,闻名乡里。刘孬娃自打在娘胎里就得了他爹的遗传。从初中开始,他的画屡获这奖那奖,上大学还是保送来的。流行文化寻根之时,刘孬娃就把他爹的黑土布老棉袄老棉裤寻了来,穿在身上,腰里扎着一条黑围脖,整日神气活现地在校园里招摇。这个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焦点人物的陕西怪人,也因此得了个外号——车把式。
“车把式”自从画过叶小美,心里就不太平了,叶小美所在的中文系女生宿舍楼也跟着不太平了。这“车把式”身体里的荷尔蒙像春天的庄稼一样生长旺盛,一到周末,就拎着两块钱一斤的散装老白干儿,坐在中文系女生宿舍楼下的花坛边,边喝边吼那火辣辣的陕西民歌——“夜夜听见马蹄子响,扫炕铺毡换衣裳。听见哥哥唱着来,热身子扑在冰窗台。听见哥哥脚步响,一舌头舔烂两块窗!”“骑上毛驴狗咬腿,半夜里来了你这个勾命鬼。搂住亲人亲上个嘴,肚子里的疙瘩化成了水……”
这“车把式”是山里长大的,音量大得惊人,闹腾得整个文科宿舍区都惶惶不安。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任凭人家怎么围观、鄙视,他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有的女生躲在窗户里,用苹果砸他,苹果落在他怀里,他抓起来就啃,也不管上面有多少细菌。他明摆着是追叶小美的,可这土坷垃一样掉渣渣的追求方式,却让众多女生神魂颠倒。多野啊!多牛逼啊!怀春的少女们,看过电影《红高梁》的,哪个没幻想过被按倒在高梁地里遭强暴啊。
黄阿伦“抱着吉它唱情歌”,这等妙不可言的风雅,楞是被“车把式”的“野驴叫”给比下去了。叶小美和黄阿伦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出了中文系,没哪个知道她是谁。可陕西“车把式”这么天天叫春儿,她便全校闻名了。
“车把式”开始和迷人的上海小妞叶小美花前月下了,拎酒瓶子的换成了黄阿伦。僻静足球场上,经常能听到黄阿伦痛苦的“夜半歌声”。陕西“车把式”和上海时髦小妞,共同谱写着大学校园最刺激的爱情传奇。
黄阿伦他爸,那个出类拔萃的广东渔民,每年都要来学校拜访一回系领导的。胡副主任常示意熊大春,要特别关照黄阿伦。黄阿伦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对熊大春也不薄。去年春节,黄阿伦邀熊大春去广州玩了一个星期,不光免费叫他的眼睛痛快了,还给他找了个小姐,下身也免费痛快了七天。平时,黄阿伦也常塞给熊大春一包烟、一瓶酒什么的。在一贫如洗的熊大春看来,关心黄阿伦比关心一毛不拔的学生,简直划算完了。
这天傍晚,熊大春请失恋的黄阿伦去他宿舍,吃肉丸大白菜火锅,顺带请上了我们班的五六个男女同学。半斤二锅头下肚,熊大春的脸就红得跟鼻头一个颜色了,眼睛花了,话也多了起来。他像居委会老大妈一样慈祥地望着黄阿伦,语重心长地说:“兄弟,那叶小美是省油的灯?我看不是。走路屁股不安分的女人,一定是绿帽子加工厂……”
熊大春这话说得太没水平,在座的女生都红了脸,男生也没人言语了。
“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黄阿伦难过地说。
“苕!天涯何处无芳草!她都把你给甩了,你还想着她,像七尺男儿吗?”
说得黄阿伦快哭了,低下头不再说话。熊大春的目光环视一周,兴趣又转移到李汉宝身上。他揽住右边坐着的李汉宝,调侃道:“兄弟,你为么事身子越来越像霜打的白菜啦?刚进校门时挺水灵的嘛!”
这回大家都被逗笑了。李汉宝喝得直了眼,也跟着笑,不一会儿,却笑出两眼泪来。
“哎哎,你哭么事?你们这些男生真没用!怎么个个跟女人似的!”熊大春埋怨道。
“别说了……”李汉宝乞求地看了一眼熊大春。
“一定是因为女人!说出来!不说就把你灌醉!”
李汉宝经不住熊大春的节节相逼,站起身,借口醉酒离开了。
雪花记取爱的誓言
圣诞节这天,从中午就开始下大雪,雪片大得鹅毛样的。到下午放学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几寸厚,整个校园都亢奋起来了。雪和风、花、月一起,组成了最撩人情怀的自然现象。不少男生爬上了男生宿舍楼顶,悄悄团了雪球,等女生们路过时,就对准目标狠狠地砸下去,一般命中的部位是脖子。女生们疼得哇哇乱叫,凉得哇哇乱叫,之后再对着楼顶的男生们大吵大笑。每到这时,楼顶的男生们就会发出一阵满足的狂笑。这就是年轻。年轻的男女们时刻需要交流刺激,他们总是在制造机会,完成这样的交流。
大喇叭里响着苏芮的歌,喇叭的音量像是比平时大了很多。“……布置好灿烂的圣诞树,窗外的冬天雪花飞舞,此时意外地收到你的礼物,像风吹乱我平静心湖……”
我背着书包朝宿舍走,这歌让我听得入了迷。歌中唱的是上等人的生活,起码是有钱人的。我只在圣诞卡上看见过圣诞树的样子,挺美的。那是人家的浪漫,不是我的。我更没收到过什么圣诞礼物,在我生活的圈子里,不兴这一套。可在这样美妙的雪景中,能享受别人的浪漫也是好的。
我的心被这雪天的浪漫感染了,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下了几层台阶,我来到了宿舍楼后,一抬眼,竟看见潘正站在大樟树下,背着个深蓝色帆布书包,笑着朝我招手。我眼睛一亮,心里一热,赶紧朝他跑过去。
他的鼻子都冻红了,笑好像也冻僵了,小酒窝却还是甜的。他打开书包,掏出一个纸包,纸包里是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纯白羊毛围脖。
“听这歌……我给你送圣诞礼物来了!意外吗?”他说着,把围脖给我围上。
“真暖!”我摸着围脖的毛线穗子,“这要花多少钱呢?”
“我写了两篇论文,很幸运,都发表了!得了20多块钱的稿费呢。”
“怎么不留着自己零花?”
“别挂心我!等我得了奖学金,再留着零花。”他挺自信地说。
就在这时,沈晖远远地走过来了。他看见了我和潘正,却没有绕道的意思。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我有点儿心慌,朝潘正靠了靠。正不知所措呢,沈晖已经走到我身边,站住了。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罢潘正,对我冷笑一声,指着太阳穴说:“你可真够神速的,我这伤疤还没长好呢……”
我正要说话,却被他一下子给堵回去了:“我不要解释。再见!”
他说罢,扭身就往回走。没走几步,被雪滑跌了,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他很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头也没回,渐渐走远了。
“他喜欢你,他是谁?”潘正狐疑地盯着我问道。
“……没什么。”我为难地说。
“他说伤疤……你和他有故事?”
“我和他没什么,不想多说。相信我。”
“相信你……”他刻意地笑了一下。
我带潘正去食堂吃晚饭。因为沈晖,谁的情绪都提不起来了。吃罢饭,他提议去长江大桥上看雪景,我就和他坐公共汽车,来到了长江大桥上。天已经黑透了,雪还在悄无声息地落着。我被他揽着,靠在桥栏上,望着滚滚江水,顿感天地悠悠、人生苦短。
“发个誓吧?咱俩。”他望着我,认真地说。
“好吧。”我应合着,可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你跟着我说就行了,可别嫌肉麻啊。”他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远处江面上的灯火,清了清喉咙。他刚说出“上邪”两个字,我就跟上了:“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说罢,两个人对望着,表情都变得挺凝重。他拉过我的手,渐渐握紧了。我哆嗦了,他也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