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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沧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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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兵我真不想当,一想到李二哥的挨打,干妈的惨死,‘老黑沟’那死在鬼子枪下的一千多名乡亲,我这心就特别难受。你说我再当这个国兵,替日本人打仗,这心能受得了吗?”

“老二呀,碰上这个年头有啥办法,你不去咋整?”大伙劝道。

“我想跑,到东山里找我三哥去。”

阿玛急眼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你咋能这么想呢?你要是一跑,不但坑了咱家,也坑了全屯的人,你没听村长说的话吗?”

“阿玛,我知道,这是杀头的罪!”

“孩子,知道就好,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打心眼里不愿当这个兵。可是有什么办法呀,咱总不能让全屯的人陪咱家掉脑袋吧!”

大伙也都说:“没办法呀,孩子,家里你放心,我们大家照看着。”

我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抹亮我就起来了,把水缸挑满,又劈了一堆柴火。

额娘拉着我的手说:“老二呀,你这回离开了爹娘,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可不能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更不能帮日本人杀咱自己的人哪!”

“额娘你放心,我也不是小孩了,咋回事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额娘对你放心。”

走的时候,全屯的人一直把我送到了大西岗。我和双岭子屯的两个人走得快没影啦,回头一瞅,屯里的人还没有散去。

我们到了溪浪河镇后,随其他的入伍青年经县城到了吉林市,然后坐军用车专列到了奉天(即沈阳),又坐汽车到了新兵训练所。

那时候奉天的新兵训练所,就在过去张作霖部队的老营房——北大营。

“北大营”那时候一抹是青砖青瓦的长堂房,每堂房都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分布着士兵的宿舍。每间宿舍里两铺大火炕,住着二十余名士兵。房子外的四围是两丈余高的大青砖墙,上面拉满了电网。每隔五十米一个炮楼,上面站着日本兵,端着枪凶神恶煞般地注视着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一进新兵训练所的大门,就给人一种进了监狱的感觉,心里头毛的学的(毛骨悚然)。

那时候,日本人为了把“青年义勇军”训练成他们的帮凶,全部采用日本军队的训练方法。“青年义勇军”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伪满洲国政府军,老百姓们管他们叫“国兵”。

到了新兵训练所后,当天下午就开始登记、换军装和分配兵种。登记的时候,一个日本少佐看到我的登记表上填着文化程度是“四年小学”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文化有,大大的好。中国的老百姓,愚昧的,书的不念,出息的没有!你的汽车的干活。”主管分配的两个日本兵听他这么一说,就把我分配到汽车中队。我的两个同乡因为没有文化则被分配到步兵大队。

在满洲国国兵部队里,技术兵种和步兵大队在待遇上有一定区别。步兵大队的伙食,除了逢年过节外,几乎全是高粱米饭,菜也是没油拉水的。而我们汽车兵中队每月都能吃上几顿细粮,有时菜里还有点荤腥。我的两个老乡眼馋说:“还是念过书的好啊,我们要是念上几天书,不也当上了汽车兵?

奉天城里的新兵训练所,实际上就是一座人间地狱,日本教官拿中国士兵根本不当人看待。我所在的汽车中队有五名教官,一个比一个邪乎。其中有两个最不是东西,这两人一个叫川岛四郎,长得粗古囵墩,满脸横肉,一对三角眼睛,闪着狡猾的凶光,总往中国士兵的身上瞄,挑你的毛病;另一个叫渡边,长着细高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上有几颗浅皮麻子,长瓜脸、大眼睛,鼻子下留着一撮“卫生胡”。这个人瞅起来文文静静的,实际上心狠手辣坏点子最多。这俩家伙天天提着竹剑,新兵们可吃尽了他们的苦头。

新兵训练的第一个项目是学日语。日本教官说:“满洲国是大日本的附属国,满洲国的人将来都是大日本帝国的良民,满洲国的部队将来都是皇军部队,因此,部队上的士兵必须学会日语。”日本教官规定,新兵在入伍一个礼拜后,必须学会简单的日语对话,在军营内不准讲中国话。这一下可苦了那些没有文化的新兵了。

有一个姓杜的新兵,家是榆树县大坡镇的人,入伍那一年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因为家中七十多岁的母亲有病没钱医治,他顶替了本村一个姓刘的大户人家的孩子来当兵。学日语对他这个一天书没念过的半大老爷们来讲简直比登天还难,因此他的打真没少挨,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晚间回到宿舍睡觉的时候,在梦中还疼得直哼哼。

我看他被日本教官打得怪可怜的样子,就告诉他:“学日本话不能死记硬背,你用咱们话仿音,学得就能快一点。比如,日本人把吃叫‘咪西’,咱们的米就是干的,这回你把他反过来,把米记成是稀的就可以了。”

他说:“我这个人哪就是笨,到现在我连一句都没学会,刚刚背会点,一到教官跟前叫他们一喝呼啥都忘了。细想起来挨打也应该,谁叫咱这么笨来的?”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教官提问他:“杜的,你的说吃的怎么讲?”

他站起来后,憋得脖粗脸红想不起来,我在他后边小声说“稀”,他忽然想了起来,说“稀咪”。

日本教官气得哭笑不得:“杜的,你的猪一样!”

当天下午就把他调到了步兵大队。

中队里还有一个新兵是蛟河县人,说话有点结巴。有一次川岛问他“准备好了吗”,要他用日语问答。他呜噜半天也说不明白,越着急越结巴,被川岛左右开弓一通大嘴巴打得鼻口窜血,还关了三天的禁闭,原因是川岛打他的时候躲了一下。

日本教官打人的时候有个规矩,打你的时候不许躲,越躲越揍。他们说:“大日本的军队武士道精神,死的不怕,挨打的更是不怕。怕打的胆小鬼的干活,军人的不是!”日本教官最恨胆小鬼的人,一旦他对你有了这种印象那你就倒了大霉。就是这个“结巴”,解除了禁闭后,每天宿舍的卫生和厕所的打扫都由他来干,而且干不好又得挨打。

在国兵的队伍里,打人那是家常便饭。日本人打中国人,当官的打士兵,老兵打新兵。新兵不光挨打,有时到街里也可以打警察。这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时间长了也就不足为怪。

日本教官训练中国士兵没有别的办法,张嘴就是“中国人猪的一样,八格牙路”,闭嘴就是打嘴巴子。有时嫌自己的手痛,就改用竹剑抽。

开始时,我一连挨了三次打。

第一次是因为绑腿的腿花打错了。进新兵训练所的第一天,日本教官就宣布清早起床在10分钟内,要完成着装、叠被、洗脸、刷牙等一整套程序,而且被要叠得四棱四角,鞋带和绑腿要打得规规整整,绑腿的结必须上下成一条线。

第二天早上,起床哨一响,宿舍里就乱了套。新兵们不是鞋穿差了,就是衣服穿错了。我的动作还是比较快的,没出什么差错基本就把这套程序做完了。出屋哨一响,我第一个跑出了屋门。门口站着川岛和渡边,这两个人每人拿着一把竹剑,像庙门里的哼哈二将一样,挨个检查新兵们的着装。

那天早上,我以为自己穿的挺利索,胸有成竹地跑到了门口。他们俩别的倒没说什么,川岛用手中的竹剑一指我的绑腿,我低头一瞅,心“咯噔”一下,只见小腿上的绑腿打得七扭八歪,结花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渡边不容分说抡起竹剑照我的肩膀“啪啪”就是两下,打得我肩膀火烧火燎地痛。

其他的人情况还不如我,有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扣子都扣差了,有的绑腿子和鞋带当啷挺老长;还有的连帽子都忘戴了。再往屋里一瞅,这宿舍造得乱七八糟,被呼叠到一半就扔在炕上,脸盆、牙具扔得哪都是,把川岛和渡边气得脸都变了色。出来一个打一个,把他俩累得满脸都是汗。

后来全队集合,分成两行面对面地站着。川岛说:“你们的猪的一样,打起仗来这个样子统统死拉死拉的,为了叫你们增加速度,现在开始互相‘三宾’(打嘴巴子)的给。”在他的口令下,士兵们相互开始扇开耳光子,渡边拿着竹剑在后边视察,谁的手打在对方的脸上没有声,就要挨上一两竹剑。这一下可乱了套,我打你挺狠,你打我更重,整个操场上只听一通“劈里啪嚓”打嘴巴子的响声。站岗的日本哨兵在岗楼子上直拍手叫好,结果大家全都是鼻青脸肿。回到宿舍后,互相埋怨开了,你说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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