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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老百姓有句俗话叫:“春冻骨头秋冻肉。”东北的二月末虽然是冬末春初,但仍然是北风刺骨,寒气逼人。尤其是凌晨两三点鬼呲牙的时候更是寒冷异常。一阵阵北风刮过,全身就象冻透了一样,仿佛血都凝固了。吐口唾沫,没等落地就变成了冰块。
后半夜四点来钟,队伍进了丘陵地带。白茫茫的小山上露着黑呼呼的岩石,西北风嗖嗖地刮了起来,树林子里发出“呜呜”的响声,猫头鹰不时发出“咳咳”的叫声,山梁子上解放军部队的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家属们都把我事先放在车上的棉被披在了身上。
大道上行走的士兵把棉帽子扣得溜严,大衣的领子都竖了起来,斜背着枪,两手抄在袖子里,眉毛胡子都挂满了霜,呲牙咧嘴地连跑带颠,嘴里还骂骂叽叽:“妈了个巴子,这都啥时候了,还他妈的这么嘎巴嘎巴的冷!”
家属们更是遭罪。汽车的驾驶室里除了司机和副手外只多坐一个人,这每台车二十余人,只能叫老人和小孩挤坐在里边,其余的人坐在敞棚的车厢里。一出营口的时候还忍得住,时间一长可就有点挺不住了,在车厢里连跺脚带拧鼻涕。
58师军官们的家属多数都是有钱人家出身。到部队后当家的最小也是上尉,平日里住在买卖家,吃香的喝辣的,一出门不是擦脂就是抹粉。冬天屋里有卫兵们生着暖呼呼的炉子,出外上趟厕所还冻得嘶嘶哈哈。这次在荒郊野外,冻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对于很多人来讲,这可能是第一次,一个个也顾不上什么美了。好在车上都有棉被子,个个都披着被乎,四处乱甩着大鼻涕,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呲牙咧嘴没个模样。
汽车在行军的队伍中慢慢地行驶着,我坐在驾驶室里心想照这个速度得啥时候能到大石桥?山岗上的解放军士兵更是不容易,月光中有人从山岗上不断地摔下来,火把摔得挺远。突然汽车的驾驶楼顶盖响起了急促的敲打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司机瞅了瞅我,我推开车门向车后问道:“干啥呀?”
后勤处李科长的老婆不是好声地说:“快停车我有急事!”
我心想这时候能有什么急事:“车不能停,有啥事到地方再说。”
这李科长的老婆是师部家属里有名的母老虎,家里是个大财主,自小娇生惯养又没念过书,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脾气还相当暴躁,平日里李科长怕她溜溜的,小卫们谁也不愿意侍侯她。她见我这么一说,又使劲地敲了两下顶盖,嘴里喊道:“王参谋你放屁哪,我要撒尿,你尿能憋到地方吗?不停车我可要往车上尿啦!”
马瑞芳一听急忙说:“停停吧,她说得出做得出!”
“那可不,我可不管那事。”
我皱皱眉,只好告诉司机把车停下。
车停下后,她蹦下了车,看样子真是憋急眼啦,也顾不得车旁的士兵正在行走,蹲下就尿。士兵们斜着眼睛瞅她,她有些急眼啦,骂道:“瞅啥,你们都是从这地方出来的,没见过啊?”引得士兵们哄堂大笑。尿完后,她站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连扣裤腰带连问我:“山岗上打火把的都是些什么人,是不是八路?(家属们把解放军部队仍叫老八路)”
“我也不知道。”
“是八路我骂他们去!干啥呀,今个打明个打,连个消停日子都不让过,叫我跑这丢磕碜来!”
“你找死呀。”
她把眼睛一瞪:“我一个老娘们,他们能把我咋地?”
马瑞芳在一旁凑热闹:“骂他们,我陪你去!”
我一看她真要去,急忙下车拦住她说:“你以为这是在58师哪,我告诉你别没事找事,要这样我可不管你了!”然后告诉司机开车,她见司机发动了车,才不情愿地爬上了车,嘴里还嘟哝着:“这死八路,真不是东西!”
汽车启动后,继续缓慢向前行驶。四点钟左右前边师部的一辆汽车抛了锚,营口通往大石桥的路是满洲国时修的,路面窄,路沟深,一辆汽车抛锚,后面的车就走不了。车队被迫停了下来,家属们趁这个机会纷纷跳下车活动活动腿脚。一时间大路上孩子哭、女人叫,惹得山岗上的解放军部队的战士举着火把下来观看。这一看可不要紧,家属们可吵翻了天。
这个说:“这八路怎么来了?”那个喊:“这当兵的都是干啥吃的,看见八路还不打?”李科长的老婆和马瑞芳等人从壕沟里捡了几根木棒,站在车旁摆出一副拼命的样子。李科长的老婆站在最前面冲几个拿着火把的八路战士喊道:“穷八路,你们要是敢过来,老娘和你们拼啦!”这几个解放军战士看到家属们愤怒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山岗上。整个大道被家属们堵得水泄不通,后边的步兵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三团的王副团长闻讯赶了过来,问明情况后笑了:“这帮老娘们可真没治!”然后和我共同向她们说:“八路军不是打咱们的,是保护咱们的,也不带抢家属东西的,大家不要惊慌,赶快回到自己车上!”
马瑞芳听我俩这么一说,小声问我:“咋地,咱们和八路好啦?”我没空搭理她,
58师的汽车都是些52军淘汰下来的破车,平日里就老坏,在这死冷寒天的野外,坏了就不好修。抛锚的汽车司机忙得满头大汗也没修好,王副团长看了看车上的东西,见没有什么紧要的,就命令士兵们把它推到壕沟里,车队才开始继续前进。
第 一百一十五 章 路遇轰炸
清晨六点多钟,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白光。远处的群山层层叠叠,近处道两边山岗上的解放军部队战士身上挂满了白霜,看不到尽头,我心想这得动用多大的兵力,才能布成这庞大的阵容啊!
突然山岗上响起了三声清脆的枪声,士兵和家属们睁着惊恐的眼睛注视着两边山岗上的解放军部队。与此同时东边的天际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人们才明白这是解放军部队发出的空袭警报。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往道两边的树林子里跑,家属们却消消停停地坐在汽车上,李科长的老婆说:“没事,八路没飞机,这是咱们的飞机,不能炸咱们。”
然后又高声喊了起来:“姐妹们,不用怕,这是咱们的飞机,八成是给咱们送吃的来了,大家听我的没错。”叫她这么一喊,其他车上的家属都站了起来,瞅着东方飞来的黑点卖起了呆。有些人还指手画脚的数了起来,刘营长的老婆说:“好象是七架?”张连长的老婆摇着头说:“不对!是八架!”
飞机越来越近,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大,我站在车上看到家属们满不在乎的样子,急得满头大汗,登上驾驶楼的顶盖,站在上面高声喊:“家属们!赶快下车到树林里去!有危险!”李科长老婆用眼睛使劲的瞪了我一下,嘴里喊道:“你瞎吵吵啥?咱们的飞机能炸自己人吗?”
“那不是咱们的飞机!”
“不是咱们的难道还是八路的!穷八路有飞机吗?”
在这危机的时刻,我根本也不能再搭理她,只好喊:“赵排长!金连长!”他俩听到我的喊声后从树林里跑出来站在我的车下,我命令他俩:“马上带你们的人把家属给我从车上拽下来!”俩人答应了一声“是”。转身把树林里的队伍召集起来,士兵们分散跑向各个车辆。
家属们根本不把这些小兵放在眼里,有的甚至骂了起来,听话的也是磨磨蹭蹭。拎着自己的东西慢腾腾的往车下下。
飞机已经飞到车队上空,翅膀上的青天白日旗看得清清楚楚,家属们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有下车。警卫士兵们急得连拉带拽,连嚎带喊,甚至有的骂了起来。第一轮八架轰炸机带着啸音从家属的车队掠过,巨大的气流把树枝上的积雪吹了下来,两边山岗上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家属们这才如梦初醒,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林子里跑。可能是轰炸的目标不对,也可能是飞机上的驾驶员看到车队上净是些拖儿带女的妇女,反正是没有投弹。在前方二团的队伍上响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汽车被炸后燃起的黑烟把山沟都笼罩了起来。第一轮的轰炸家属的车队幸免于难。
飞机飞走后,家属们来了嗑,七吵八嚷地把我的车围了起来,这个说:“就你能瞎咋呼,怎么样没事吧!”那个说:“这些臭当兵的往死了拽我!险些把我拽倒了。”李科长的老婆得意洋洋的说:“咋样?没事吧!自己的飞机炸自己的人,那飞行员不是二百五了吗!”气得我肚子鼓鼓的,干咔巴嘴说不出来啥。
营口58师起义当天晚上十二点,中共中央新华社将这一消息在电台上向全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