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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来你这儿都蹭吃蹭喝多不好意思。”施杰跟李姐看起来绝对是老熟人。我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以前却都从没见过他。
小章将装着松饼的白瓷碟推到他面前:“哥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借花献佛,今天我请你。”
“你要真请我,这就得在你薪水里扣。”施杰伸手要拿,小章眼疾手快地将盘子抽回去,“那你别吃了,还我得了。”
施杰还抓着盘子不撒手了:“哪有你这样的,说反悔就反悔?”
见他们俩打打闹闹,我更觉纳闷:小章怎么也跟这人这么熟?
谁知,施杰扭头先问起我来:“你来多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两年了。”
“哈,你就是那个眼镜妹?”他作恍然大悟状,继而又一脸的问号,“不像啊。”
小章在一旁履行人肉纠错机的职能,打岔道:“戴眼镜的是婷婷,人家早就没在这儿了。你什么记性?”
关于他们说的眼镜妹婷婷,在我记忆中也只见过一次,就是她跟我交接工作那天。
“不能吧?每回我都以为躲在收银台后面打游戏的是眼镜妹呢!”施杰脸上的表情是真吃惊,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谁让你贵人事忙,总是来去匆匆,连我店里换了人这么久都不知道。”李姐也跟着挤对他。
施杰只好连连道歉:“抱歉,我是真不知道眼镜妹走了,否则怎么也得早点认识你,不好意思。”
眼看大家闲聊的内容集中在讨论我们俩为什么互不认识这个议题上,我赶紧试图将自己从话题中解救出来:“没关系,我跟婷婷年纪差不多,高矮也差不多,你注意不到是很平常的事。再说现在也认识了。”
没想到施杰反而认真了,表情诚恳地发出邀请:“不行不行,我得正式向你表示歉意。请你吃饭吧?”
“真不用,别这么客气。我还得打电话退货,你们先聊。”我指了指摆在身边的那一包书。
此时,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下了结论:“那就下次!下次一定得给我机会请你吃饭。留个电话?有空咱们聊聊翻译的事。”
“好。”我和他同时拿出了手机。
撇开先入为主的偏见不谈,我觉得施杰完全可以算得上讨人喜欢。他开朗、坦率,还有点孩子气。更重要的是,当他面对你时,你会坚信他真的很乐于与你交谈。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重视,无论此人是否对其他所有人都表现出同样的重视。如果我是十几岁的少女,我一定会承认施杰是个迷人的工作伙伴。
——而当你超过二十五岁、恋爱次数超过一次,你开始不再偏爱那些看上去讨人喜欢的男人。
经验带来判断力,却剥夺了冒险的乐趣。
这大概也是成长的定律之一:时间为你画下一个轮廓分明的圈——圈外新鲜刺激头破血流,圈内循规蹈矩稳妥平安。可以不计后果地跨出去,却也清楚总有退路可以回来。
施杰走时已经接近午饭时间。黎靖还坐在那里看书,像棵长在椅子上的树。
我想过去问他怎么还不去吃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好,这行为简直就是赶客。常来我们店的客人多半都会逗留几小时到大半天,这里本就是个给人看书、喝咖啡、朋友小聚聊天的地方。
客人去不去吃饭我不好干涉,但黎靖是否应该归在“朋友”的类别里?提醒朋友吃午饭,至少比半夜给朋友发短信更正常吧?
我前思后想犹犹豫豫,黎靖一抬头便接住了我的目光。
他朝我笑了笑,看不清这笑容里有几分是礼貌几分是友情,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似乎乐意被打扰。
于是我走过去问他:“你不去吃饭吗?”
“等你的推荐。”他合上书,站起来。
长在椅子上的树就这么把自己连根拔起,跟着人类去太阳下进行光合作用了。
北京的暮春很少有雾。
从山顶往下俯瞰,整座城市都被包裹在一层略带橙色的薄薄的沙尘中。视线所及之处,如盖着薄纱般朦胧却又通透,而鼻腔吸入的空气则带着隐约的泥土味道和草香;头顶着灰蓝色的天空,风若有若无地拂过耳边。
手机在这时候突然响起,确实是有点杀风景。是施杰发来的短信:“试译章节校对完成了,马上给你快递过去?”我简单地回复了个“好”,再抬起头来,只见站在一旁的黎靖正凝视着某个目标不明确的远方,似在专注地看风景。
这是我第一次爬香山,在跟黎靖认识两周后。
这两周里,我们几乎隔天就会见面,莫名其妙地就熟了起来。正因为彼此都没有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反而迅速脱离初识时的尴尬,变成了很谈得来的朋友。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点夸张,但我们的相处模式的确轻松得令人意外。如果昨天他请我看电影,那么今天吃饭我要付账他也欣然接受;如果哪天他想看画展而我想看电影,我们会毫无争议地各自做喜欢的事,甚至很享受偶尔约定好的独自活动。
这些天,我们去他执教的大学校园里骑自行车,带对方去各自喜欢的餐厅吃饭,一起看电影,或者只是散步聊天,相处愉快却互不牵挂,不是情侣却有点胜似情侣的意思。
这种关系太奇怪了。两个陌生人不经磨合便进入了老朋友的合拍状态,彼此不防备不猜测也不期待,比知己好友交情要淡,又比普通朋友关系要特别。
比这更奇怪的是,我们都对此感觉很舒服,并不打算作任何改变。
在认识第二个黎靖之后,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并非不需要男人,只是“需要”的程度变了。很多时候,恋人和好朋友间的距离不过是一张床,上了这张床赔进去的是未知的未来,不上这张床却少了很多负担。
施杰公司那部准备竞争简体中文出版权的西班牙小说试译章节我完成得很快,在一个与黎靖面对面坐着的下午。坐在书店的木桌边,他看书备课,我做翻译,我们面对面,桌上的电脑背对背。完成工作后,我们两人和小章一起坐在店里吃外卖便当——那时只觉得再美好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不在拥有得多,而在需要得少。那一刻,玻璃窗明亮、音乐悠扬、胃里饱满温暖。
“有事?”黎靖听见我的手机响,转过头问我。
“没事,是施杰告诉我上次翻译的章节校对完了,发回来给我再修整。”
“很好啊。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他指的是出版公司争取中文版权的结果。
“月底吧。前提是我这周能准时修改完交回去。要是真的争取到了,请你吃重芝士!”我愉快地深吸一口北京难得一遇的清新空气。
他闻言笑道:“你倒是省事,就在自己店里请我吃蛋糕。”
“别嫌弃了,三十八一块呢!唐唐没事儿都老来买。”
他听了更是笑得不行,问:“照你的逻辑,唐唐来买是因为它三十八一块?”
“唐唐爱吃是因为它好吃,我请你是因为它三十八一块。”我纠正他。
“为什么要请我吃三十八一块的蛋糕?”
“我们店里同样体积的蛋糕它最贵,哈哈!”
“我要是你,我就请自己吃同样价格中体积最大的。”
我作人生导师状对他循循善诱:“咳,大家这么熟,别太看重表面。”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大家这么熟,别太看重价钱……”
话音还没落,他抬起手碰了碰鼻翼,抬头看看天又再看看我。此时,我也感觉到有水滴无声地落在耳边。
居然下雨了!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只有索道站在百米之外遥望着我们。我拍了他一下,自己先抬脚往索道奔去:“走啊,坐索道下去!”
身后的黎靖伸出右手遮住我的头顶,大而稀疏的雨点一颗颗在地上砸下了湿润的轮廓,我们在云层的注视下钻进索道站,坐上了高悬在半空中的双人椅。头顶的铁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摩擦声,雨点如米粒般漫无目的地洒下来,铁索上其他空荡荡的吊椅瞬间将我们包围在这座城市最接近雨的地方。
我们像铁轨上唯一的两颗蘑菇,在钢铁、树木、泥土与石头之间旁若无人地存在着。
这一刻,整座城市从身边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雨声、树叶的低语和彼此额头上的水珠。
我们悬在半空中,朝脚底下这座湿漉漉的城市缓缓降落。我从未对任何情景有过如此精细的记忆,仿佛时间也在我们身旁徐徐地滑行,眼前画面一帧一帧,落在脑海里清晰的刻度尺上。地面上的时光是连贯的,你感觉不到时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划过自己的皮肤;而在这半空中度过的每一秒都像不停连拍的胶片,在瞬间里创造着某种永恒。
我兴奋地抓紧扶手,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