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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在蹦蹦跳跳的文暮雪扯着姐姐的衣角,口中不住地问着:“苏默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不错,这一行人就是在等苏默。湘中男儿不惧死,历来无湘不成军。在这片土地上,就从来不缺乏为国舍身的勇气,也不缺乏那股子不会冷却的热血。同样,苏默在屯堡,在贵阳,在宝庆府坐下的事情,也足够赢得人们的尊重!
故而,当苏默的事迹传回湘南大地后。不约而同过来迎接等待。
等这个毅然西行,为赴国难的书院学子!
等这位在西南边疆,护民平叛,解救数十万百姓的湘中男儿!
等这位守护宝庆府,击退叛贼又安民心的帝国英雄!
稍待,地平线的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黑线。
当先,苏字大旗迎风招展。
欢呼声徒然响起:“苏默威武!”
“苏默万胜!”
苏字大旗迎风飘舞,虎贲勇士威武雄壮。
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符合文人墨客们对于王师战胜后的想象。尤其当这一幕真切出现的时候,那股子热烈是难以想象的。
“有如此王师在,这苏默小子,可真是好运啊!”墙角处,酸酸的声音响起。
“便是让我去,也绝不会放走了安彦雄!”
“正是如此!宝庆府的叛贼都进了南城,被一场大火全部包围。就是这样,竟然未尽全功没有将彭氏父子捉拿。这苏默,也不过如此!”
“听说,还是苏默主动放炮的彭衷白和彭海若!嘿,指不定,这一趟侯爵的功劳都有了!还不是苏默!”
杂音不断在人群中响起,衣颜徽回望了几眼,果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陈才行,甚至还看到了陈益古的身影。
“这群小人!”仇天咬着牙:“我去收拾他们!”
一旁的卢象升一把扯住仇天的胳膊:“这会别冲动。眼下是言维凯旋而归的大好日子,别因为这点老鼠屎坏了心情!”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仇天愤愤不平,但还是没去捣乱。武人本来地位就低,尽管苏默是立了大功。但城内还真有很多酸倒牙的文人一个劲贬低着武人,连带着还将苏默好一顿贬低。说是苏默文人的清贵身份不要,进了军营自甘堕落!
尽管他们这么说十分过分,可仇天却很明白,对于这一点,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可以应对。
文人清贵,士大夫不好惹。秀才惹一个出来一帮子咬你,进士出身的官员之间更是网络纵横。
更何况,文人还掌握着话语权,掌握着舆论力量。尤其这些穷酸文人,先天地就拥有舆论上的优势。他们喷几口,无论是不是陆家在后头作祟,衣颜徽他们都不好对付。
“等我们的文汇报出来,这些穷酸的好日子就结束了!”王轩一边说着,拉了拉仇天,还真怕这个一根筋的汉子跑过去和他们理论。
仇天点点头:“这个我懂得。”
“等等……有些不对劲!”谢世晋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前头看过去。
“怎么会这样?”
“言维这是怎么了?”
哗然一片……城门口处的人们顿时发现了新鲜事,所有人看着前头,纷纷不明白苏默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苏默……扛着一口棺材!
不仅是苏默,其后,所有兵丁纷纷穿着黑衣,袖子上带着白标。
所有士卒,纷纷神情肃穆。尤其前头,一口口棺材被扛走近衡阳城。
欢呼的气氛和肃穆哀悼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冲突。
彭兴水脸色刷的就黑了下来,一个劲心想:苏默这是死劲想要我难看吗?这么大喜庆的日子,竟然是弄出来这么多棺材来恶心我!要知道,书院上下一帮子师生,还有堂堂衡王,都在这里观礼啊!
苏默的步伐依旧,坚定地扛着这口薄皮棺材过来。
衣颜徽众人的表情纷纷怪异了起来,人群之中的酸声更加大了。
“有辱斯文啊!堂堂国朝大将,竟然做出了扛着棺材来凯旋,这是要做什么?”
“是极是极。若是出征,扛着棺材表示他誓死凯旋也就罢了,可这是凯旋而归啊!是打了胜仗而归啊,苏默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苏默是对朝廷的嘉奖有所不免?要知道,苏默接连立下了这么大功劳。朝廷对其却不闻不问,一点嘉奖也没有。难不成,苏默这是心怀怨愤,要逼迫朝廷嘉奖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若是如此,苏默此行,我等当弹劾!”
……
陈益古和陈才行在人群之中,纷纷惊愕地看着苏默的动作:“苏默,这是自己找死啊!要是拿不出合格的解释,光是人们这么一番议论。一个对天子心怀怨愤的话传到天子耳朵里,苏默这一辈子就要毁了!”
苏默的脚步已然沉重,薄皮棺材不算特别沉重。却只有苏默和宋大壮在扛着,一个身为全军统帅,一个身为一军主将。两人扛着这口棺材,比起其他四人一组乃至八人一组轮换都要辛苦很多!
好在,苏默一直以来都锻炼身体很是勤快,这才没有露怯。
两人就这么扛着棺材过去,直至整个军队越发靠近衡阳城。
“一、二、三、四……”刑克一个个数着,迎来了众人的侧目。
但刑克依旧不为所动,依旧一个个数着:“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是四十二口棺木啊!”刑克目光复杂,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董其昌问道:“四十二口棺木?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听闻苏默所部将卒,阵亡伤残高达一半,这四十二口棺材,可有些古怪啊!”
刑克看了一眼董其昌,目光有些沉重:“屯堡军在屯堡几战,战死者,的确有将近两千人。但在苏默给中枢的奏章中,这些都说得很清楚了。已经在安顺府附近圈了田地,建立了荣军农场奉养残士军属遗孀。安顺数日之间,便是新增了两千座坟头。”
“那又如何?”董其昌有些不耐烦,他的得意弟子此刻仓皇逃回了武昌。连衡阳府都没来,直接就跑回了自己的老巢。战战兢兢的,让董其昌一阵恼火。此刻看到自己的对手温志强的弟子大出风头,这让他怎么能开心起来?
刑克声调猛然一高:“能如何?我书院四十二名战士,战死沙场。今日归乡,就如此!”
“战死在沙场上的近两千屯堡汉人能够安然安葬了,我书院四十二名勇士,今日也能安葬了!就如此!”刑克高声说着,甚至压倒了人群中的异议。
所有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发火的老人,纷纷有些愕然。
此刻,苏默终于近了。
扛着棺木的苏默显然有些累,脸上汗水淋漓。当他走过来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承宗让开了一条道路。
随后,站在一旁的衣颜徽看了一眼苏默,也让开了道路。
如同潮水一般分开的人群纷纷侧身让开,人群就这么自动分开,生生让出了一条道路。
直至进城,走到城门洞的时候,苏默突然高呼:“魂归来兮,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身后的无论是扛着棺木,还是穿着黑衣神色肃然的士兵,一千五百余人,纷纷高呼:“魂归来兮,去君之恒干……”
“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孙承宗和刑克几乎同时高喊:“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温志强,华言徽等人,纷纷高呼:“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所有士兵,纷纷绷紧了脸。甚至有那年轻得,双目泛红,眼眶有些湿润,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那些闹哄哄的百姓们纷纷闭嘴了,所有人都是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支真的算不上威武雄壮的军队。
一千五百人,刚刚经历过战斗。尽管在苏默的计策下,他们的冲突烈度很低,几乎是一边倒地在屠杀。
但饶是如此,叛军中的亡命之徒的自杀式冲击还是让军队遭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就是带着这一身损伤,苏默直接拉着部队来了衡阳,也未有做什么的修饰,就这么拉了过来。让所有的百姓们看看,在战争中,我们的勇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们真的不像文人美妙词汇上所描绘那样,充满了诗情画意。
事实恰恰相反,这些勇士,承受着恶劣的环境,用生命和极大的勇气在保卫着他们。
他们无法每天洗澡,没有足够的营养,每天要进进行大量的训练。在行军之中风餐露宿,在战斗之中血雨腥风。
没有一样是温柔带着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