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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真的如她自己表现出来的果决,自己早就被他干掉了。男子将手中的匕首向上抛出一个弧度,随后接住,心中暗自想着。另外的,如果她真的下决心要杀那个书生,以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这把短匕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扔出来……
呵。他摇头轻轻笑笑,又在身上随手拍了一拍,灰尘飞扬间,撇了撇嘴,身子稍稍后退,做了一番简短的助跑,很快也上到对面的屋顶。随后他将短匕朝裴青衣丢过去,那边衣袖轻拂便接住了,他看着许宣问道:“那天你是怎么躲过去的?”
“很简单啊……”
月光缠绵,时间推移之下,雾气也起来了,不过因为并不浓的缘故,反倒让这喜庆的夜晚更多了异样的朦胧美感。喧闹的声音从雾气里传过来。屋顶上,年轻的书生将事情简短的叙说,语气冷静。本来就不是多复杂的事情,不久之后,众人也就都明白了。
“唔,居然忘了再沿河看看了……”男子手指拂过灰不溜秋的下巴,无须的脸颊上留下几道指痕,月色下,看得分明。随后他大概想到了什么:“不对啊……这样说来,难道你也不曾发现么?”他指着裴青衣,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哼!”
回应也简单,只一句不屑的冷哼而已。
“不会吧?你发现了居然也不提醒我?”男子有些不满地朝裴青衣抱怨道:“亏得我近来一再担心……”他说到这里,眼见裴青衣握着匕首的五指紧了紧,在下意识地闭了口,不再说话了。
许宣耸了耸肩:“所以啊……杀人又不是杀鸡,我也觉得你大概不像你说的那样会杀人。”
“你想试试?”
“呃……好吧。不过……既然之前我没有想着报官,那么之后也是一样的。还有他们二人,也都不会说出去,这个你可以放心。”
“我为什么要信你?只有死人人才能保守秘密。”
“但我可以去钱家……”
“你知道那件事?”
“哪件事?”
裴青衣于是微微转过身去,迎着当头的月色,静静沉默了半晌,声音才传过来:“你不知道那件事。”
简短的对话里,信息量不少,但眼下显然不是深入分析的时候。许宣摊了摊手:“好吧,就当我不知道……但我还是能去钱家的,有什么要给你带的么?”
“把你先前唱的曲子再唱一遍。”
“如果你需要……呃,什么?”
陡然间的落差让人一时间难以适应,许宣张了张嘴,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裴青衣依旧背对着众人,让人疑惑,之前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她所说的。他吸了两口气,随后有些恼火地说道:“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如果是想看我难堪,这个玩笑就开过了……”
“你唱不唱?”
“呃……好吧。”
雾气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在这中秋时节来说,算是很正常的。朦胧的月色很好看,但是,这般时间长久之后,还是会觉得寒凉。天灯在雾气里时隐时现,朦胧的橘色火光。有的大户人家的戏台上,唱着“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段子来。对于戏班来说,先前将为佳节准备的节目表演完了,这时候剩下的,都是各自最拿手的活计。人们在渐渐寒凉的气氛中,热情倒是不减。
小院落中发生的事情,唱起的奇怪歌谣……仿佛热闹的海洋里,一朵轻巧的浪花,就如同插曲一般,未曾引起特别的注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都唱了,你可不能再杀我了!”声音落下来之后,大概对于靠唱歌苟且偷生的行为本身有些羞愧。
女子孤单的身影在歌声结束之后,沉默了很久。随后才冷冷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可以去钱家的。”
许宣愣了愣,随后有些恼羞成怒:“岂有此理,你莫非还想杀我……”
“不……”
“那便好……”
“再让你多活一个月罢。”
“……”
中秋夜的氛围到了某个顶点,随后有的酒楼里开始散场了,微醺的才子们尽兴而出。青楼妓馆内,丝竹声停顿片刻,也有人出来了……戏台上,某些桥段已经临近末尾,有些人开始散去……
雾中一切朦胧,连带着声音也是的。
“那一个月之后呢?”
“自然……还是要死的。”
第八十五章 雨宴(一)
裴青衣说完这些,身形起落,很快就消失了身影。黑衣男子朝众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很快跟了过去。剩下三人,在屋顶朦胧的雾气中站立。
“可耻!”沉默了片刻,郑婉仪朝许宣撇了撇嘴:“以声色娱人……”
这样的评价,倒是令许宣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时候他的心情也算不得好,心中想的是先前裴青衣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
方元夫走过来许宣身边,在他肩头鼓励地拍了拍。繁华散了场,四围络绎不绝有路人归家的脚步。三个人随后下了屋顶,这间房子屋顶被拆了一半,算是被毁掉了。但好在许宣本身居住的是另一间。下来之后,方元夫说了一句“她并无杀意”,随后有些可惜被毁掉的屋顶,但是却也没有要去找对方赔偿的意思。这些事情因许宣而起,他连忙表示了自己的歉意。方元夫只是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模样。随后安慰了许宣几句,就被郑婉仪拉着走了——看来那边少女有事情要和他说。
“师兄,为什么那个女人说你厉害?……你难道比我厉害么?……你骗我……明明是那个女人说的……可恶……”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
二人走后,许宣点了蜡烛在窗前临时的书桌上坐了片刻,很多东西如今仿佛都堆积在十字路口处。穆云槐以及裴青衣,都为了一件事情而来,而这件事……和钱家有关系。因为信息不足的缘故,暂时来说也只有这样简略的判断。
中秋之后……也就是明天了吧?看来很有去钱府一趟的必要。他做了决定下来,随后伸袖子将蜡烛的火光拂灭,这个动作他原先觉得有些拉风的,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体味的兴致了。
……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许宣去了黄家一趟,在黄府门口撞见了有些日子不曾见过的黄于升,那边见了他倒是很高兴。随后许宣将写着《笑傲江湖》后面几章内容的纸页递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黄于升接过来,用手指弹了弹,模样显得很兴奋。许宣将自己盘下来一个酒坊准备做生意的事情同对方说了,随后见黄于升好像兴致不高的样子,他便笑笑,话题转到钱府的宴会上。等到将见面时间和地点敲定下来之后,许宣便告辞离开。
……
傍晚的时候,天突然阴下来,随后没有给人多少反应的时间,陡然就又是一阵迷蒙的秋雨洒落。许宣撑着伞站在钱府门前的檐下,这个时候时间还早,晚宴还没到开始的时候。有陆续过来的宾客,递上请柬后,那边“久仰,久仰”“里边请,里边请”之类的客气就可以听到。他手中没有请柬,横竖还进不去,不过来这个时代虽然有一段日子了,新奇的感受却也还没有消去,这个时候一把油纸伞,眼前又是被雨丝洗得油亮的青石街道,倒不乏几分盎然的兴致。
因为下了雨,过来的宾客大抵也是富裕商贾,所以乘坐的轿子就在钱府门前齐齐地摆开。从轿子摆放的方位大抵也能看出一些涉及身份、地位、家资之类的信息——比如前方不远处就有空位,方才过来的宾客却将轿子停在更偏些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面子,都是要斟酌的,生意上的来往如此,其他的事情大抵也都是这般。
不过眼下这些和许宣没什么关系,这时候偶尔看一下也只是几分好奇的心态在里面。心里面其实也有些别的事情。比如裴青衣说的她也能来钱府的事情,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另外,如果二人见面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又有几顶从轿子过来,从停放的位子看,身份大概都不低。帘子被掀开后,就有下人撑着伞早早地旁边候着,出来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对于身份就更能确定了。一个华服老者有些突兀,身形颇为魁梧,一根根如同钢针般络腮胡子,下了轿后四下看看,同来的有人便和他打招呼。
“汪老爷,多日不见,恭喜啊……”
“是啊,这几场雨下得及时,老兄好运道……”
那边老者拱拱手客气道:“托诸位的福!”声音中气很足,如洪钟一般。只是一时之间却也听不出来他们说的是什么。
随后又有轿子过来,稳稳地停在面前。那汪姓老者略略看一眼,鼻腔里轻蔑地冷哼一身,随后就进了雨里,脚步走得快,撑伞的下人在后面连忙去赶,随后递上请柬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