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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把几个当面诤谏的官员轰出了大殿,可群臣并没有就此罢休,她前脚返回后宫,朝臣的奏章便一份接一份地跟了过来,抨击的言辞也一个比一个激烈,武则天罔视国法的行为,彻底激怒了这些官员。
许多太子派、相王派的官员本来与魏元忠和张说、高戬没有私交,也没有接到太子或相王的授意,所以一直置身事外,这时也愤然加入了谏诤的队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一直坚持的正义执念,还有一种兔死狐悲般的感怆。
年迈的武则天性情异常固执,面对群臣雪片般的上书武则天置若罔闻,只是下诏,令河内王武懿宗与众宰相共审此案。武懿宗是继周兴、来俊臣、索元礼、丘神绩之后有数的酷吏了,武则天希望他能取得突破,拿到有利于二张的证供。
可是,张昌宗上次一番谗言,害死了太子的一子一女,还害死了武承嗣的长子,更使得重病之中的武承嗣吐血而亡。这件事使武李两家的其他人感同身受,对二张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武懿宗虽然明白姑母的心意所在,却也不愿助二张之虐。
主审官都打酱油,审理自然没有任何结果,群臣的进谏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愈加激烈,眼见局势快要不可控制,武则天悍然绕过三法司,无视没有人证物证等任何证据的事,直接下旨干涉司法。
武则天以“出言无状、欺君犯上”为罪名,贬魏元忠为高要尉(今广东高要县),至于高戬和张说,则作为魏元忠的从犯流放岭南。
上官婉儿从十四岁便侍奉在武则天身边,武则天一生中最辉煌的二十年,就是她作为太后的最后十年和作为皇帝的最初十年,这二十年里,婉儿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对她的作派最为了解。
如今武则天竟下达了这样一道旨意,就连深知她为人的上官婉儿都为之震惊。在窥个机会,把这道还未正式公布的旨意告知杨帆以后,婉儿轻轻叹了口气,对杨帆感慨地道:“陛下变了……”
杨帆望着她,婉儿幽幽地道:“以前,陛下不管要做什么事,就算她明知是冤枉了你,甚至就是要冤枉你,在律法上她总会做的无懈可击,可这一次,陛下做出了与法律完全相悖的决定。这是陛下一生中第一次……公开枉法!”
杨帆沉默了一会儿,喟然道:“一个人年纪太大时,不只他的身体会衰老、精力会不济,就是他的智慧和思虑也会受到影响,更糟糕的是,很多老人还会性情大变,变的暴躁而固执,如果这个人只是一家之主,或者只是儿子多挨几句责骂,如果这个人是一国之主……”
杨帆慢慢绽开一个笑脸,轻声道:“可是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一次,陛下无法通过三法司给魏元忠定罪,她只能绕过三法司,利用皇权强势压制,这说明……她对朝堂的掌控力,已经越来越小了。”
杨帆抬眼望向昏黄的天际,悠然道:“太阳升起,总有落下的时候。这轮太阳,快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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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从玄武门里刚一出来,任威就向他呶了呶嘴。
杨帆抬头一看,就见一辆翠幄清油车正静静地停在宽阔的街道对面那道淡黄色的宫墙下,沐浴在夕阳里。杨帆看见侍立于轻车左右的那四个膀大腰圆的女相扑手,便知道那是谁的车了,于是缓步走过去。
杨帆慢慢走到车前,车门无声地打开了,杨帆很自然地举步登车,车门在他身后关上,车子开始向外驶去。太平公主的侍卫人马簇拥着车子,任威等杨府侍卫则远远辍在后面。太平公主望着杨帆,花容惨淡地道:“二郎,你说对了。”
杨帆无声地一叹,太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低声道:“你说过,你会帮我。”
杨帆点点头,柔声道:“我会帮你!”得到杨帆的承诺,太平眼中顿时溢起晶莹的泪花,她忽然扑到杨帆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杨帆轻抚着她柔滑的颈背,太平公主靠着他宽厚结实的肩膀,感受着他的爱抚,泪水顺着眼角轻轻滚落。
自从母亲默许她涉足政坛后,她的权柄比以前重了,压力自然也比以前重了。一方面,她不能抢了太子哥哥的风头,一方面她又得努力承担起本应由太子承担起来的责任,当真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没有人能够帮她分担,她的两个哥哥一次又一次的怯懦举动让她一次次失望,可她又得尽心竭力,辅佐她的皇兄,这使她缚手缚脚,常常感到有心无力。
这一次的政治危机,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二张对李唐势力的一次反击,真正的目标就是太子,可太子却鼠目寸光,不肯为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做丝毫努力,而相王却又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置身事外,太平公主又是疲惫又是伤心。
莫大先生端坐马上,随着太平的车驾缓缓而行,他知道在这场政治危机中太子李显和相王李旦的表现让太平公主又大失所望了,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莫大先生漠然抬头看了看沐浴在夕阳下的宫阙飞檐,天边的晚霞正映着他的眸子,眸中有光芒闪烁,却没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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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十五章 二张永不倒
魏元忠乃当朝宰相,年逾七十高龄,却再度遭到发配。这一次发配的地方更远,他被发配到广东去了,如果再远一点就到交趾了。
魏元忠一身布衣,金殿辞驾,愤然高声道:“臣老矣,今向岭南,十死一生,恐怕不能再到陛下了,陛下他日必有思念臣的时候。”
武则天余怒未息,听他这么说,倒是起了几分好奇,冷笑道:“朕为何思念于你。”
魏元忠白须飘飘,往武则天身旁侍立的张易之和张昌宗一指,大喝道:“此二小儿,他日必成陛下种下的祸根!介时,陛下方会想到老臣的好处!”
武则天脸色一变,张易之和张昌宗被魏元忠当庭指斥为奸佞,急忙伏于阙下,放声大哭起来,高呼冤枉。
魏元忠看他二人一脸丑态,更是怒不可遏,他向武则天拱了拱手,把大袖一拂,便昂然走出大殿,殿上众文武竟不约而同地向他深深一揖。有人更低声道:“魏公保重!”“魏公,一路顺风!”
金殿之上皆为君主的臣子,彼此之间不论职位高低,见面都不用施礼,而且严格一点讲,在皇帝面前,臣子互相称呼时都不应该使用敬语,也不应该互称官职,而应一概以姓名称呼。
可是此刻群臣竟在皇帝面前向魏元忠郑重施礼,甚至道一声“魏公保重”,分明是对皇帝不满已极,籍此发泄情绪。武则天将群臣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警惕,她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
武则天的神思一阵恍惚,忽然记起了已经相继伏诛的周兴、索元礼、来俊臣、丘神绩那些人,不由暗自感慨起来:“他们才是真正忠心于朕的人啊,如果他们还在,群臣敢这么嚣张么?”
然而这时再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武则天也清楚,她已来日无多,没有时间再培养几个得力的看门犬了。而且群臣胆气渐壮,也不仅仅是因为她身边失去了那几个得力的爪牙,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的年纪已日薄西山。
她的老去是不可阻止的,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妇人还能再坐十年八年江山,即便是以前就依附于她的人这时也在找着退路、找着新的靠山,何况是那些虚与委蛇,一心以恢复李唐江山为己任的贰臣忠呢。
想到这里,武则天看着殿上群臣,一股厌恶油然而生。
“圣人,臣冤枉、臣冤枉啊!”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号啕,武则天定晴一看,二张还伏在案前大哭呢。
张易之和张昌宗刚一号啕,武则天就该唤他们起来了,只是武则天的确是年纪大了点儿,这种时候居然走神儿,缅怀起四大酷吏在朝时她说一不二、八面威风的模样。二张无奈,只得继续干嚎。
武则天听到哭嚎声,低头一看二张跪在面前捶胸顿足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暖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至少还有这两个小情郎,他们不仅与她朝夕相处、恩爱亲昵,在政治上也从不会与她做对。
武则天柔声道:“魏元忠已经走了,二卿快快请起,不要怕,朕怎会相信他的谗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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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年老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和小孩子相似的地方。尽管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