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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卜杜拉是个很健谈的人,杨帆只问了一句,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除了说明他本来是要到长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他的身份,他是一个行商。
大食的商业非常发达,大食商人则分为小商贩、坐商、行商三种。小商贩从作坊收购货物,再带到定期集市上交易。坐商通常以某座城市为基地,富可敌国,被尊称为塔德吉,但他们的经商范围不仅限于本城。他们同外地甚至遥远的异国做生意时就要用到行商。
行商受坐商指派,带着大批货物或货币去异国他乡经商,能被坐商委派的行商,通常在当地也很有声望,有自己的庄园和土地,而且品德高尚,否则这个行商若卷带了坐商的货物不再回去,那个坐商就亏大了。
杨帆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插嘴道:“阿卜杜拉先生万里迢迢而来,这风险可不小啊。”
阿卜杜拉道:“没有风险又哪来的暴利?我是巴士拉塔德吉最信赖的朋友,受他委托来到这遥远的东方,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您,木先生,我的心灵告诉我,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这并不是我在东方的第一单生意,但我希望这是最大的一单,在您的帮助之下。”
他说这话时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夜空中刚刚探出头来的两颗星星,有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味道。杨帆与他的眼神一碰,莫名地笑了一笑。
随着阿卜杜拉来到客栈,杨帆发现满院子都是骆驼、箱笼和黑的白的男的女的成群的奴隶,整家客栈都被阿卜杜拉包下来了,虽然天气已经寒冷,可是很多奴隶还只能睡在廊下的地上,像阿拔斯这个小家伙因为是得宠的奴隶,就有资格睡在主人屋里的……地上了。
阿卜杜拉一进客栈,马上大声命令他的那些武士:“嘿!赶紧搬出你们的房间,你们到一块儿挤挤,把房间让给我尊贵的客人!你,还有你,你们这些懒鬼,赶紧起来,做几道最精美的饮食,我要用来招待朋友,记住肉里要多放些香料……”
杨帆趁机对任威耳语道:“你出去转转,联系一下古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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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怀真坊,郑家大宅。
灯下,郑宇正襟危坐,目光炯炯,认真地倾听着盘坐在对面的那人说话。
平素与他交往密切的那些世家公子哥儿如果看到郑宇此刻的眼神儿,绝不会相信这就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郑宇在他们中间一向以书呆子气著称,时常为此受到他们的笑话。
可是有一种呆叫大智若愚。当他们像一群小母鸡般到处叽叽喳喳,扯着荣耀高贵的家世背景作为彩色的羽毛,披在身上就自以为是一只骄傲的孔雀时,这个看起来憨直愚腐,不通世务的书呆子,正在暗中努力经营着他的势力。
或许这其中,家族的影响和他的身份起了很大的作用,使他只使出普通人百分之一的力气,就能比那些人做的更好,有些显不出他的聪明才智,但是即然有更好的条件、有更高的,他为什么不用?
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你可以生而就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聪明才智,他也可以生而就具备你所不具备的高贵身份,拥有比你多上千百倍的人脉资源。至少,做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介公子,他能有这份心机和理想,就很了不起了。
当初姜公子掳走有孕在身的小蛮,各大世家试图软禁他,缓解双方激化的矛盾,那时就是郑宇把姜公子悄然送出长安城的,因为此前他欠了姜公子的人情。那时的长安是显宗的天下,他从姜公子那儿欠下的人情会是什么呢?
多年的经营如今终于有了回报,当各大世家在关中苦心经营的关系网被扯得七零八落,一些受世家扶持的官员相继受到牵连,或者入狱杀头、或者迁调他方、或者罢职免官的时候,他不用再伪装下去了。
他开始展露他的锋芒,展示他的力量,那些昔日笑他愚腐、笑他呆子的世家公子们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蠢到极点的呆子。郑宇对此也有点自鸣得意,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这大概就是他的真实写照了。
在洛阳负责调停显隐之争的人是清河崔林,在长安预防显隐二宗再起争端的人就是他,荥阳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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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六章 傲慢与偏见
荥阳郑氏和陇西李氏是隐宗幕后最大的支持者,也是最有力的掌控者,而郑宇当初与显宗之主姜公子有些秘密的合作,作为报答,他在长安也经营起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张势力网关系网,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理所当然地就被世家赋予了重任。
崔林在洛阳的调停其实是失败的,他少于历练,而且在洛阳他没有足够的关系网可资利用,如果不是显隐二宗自己发觉再这么斗下去将两败俱伤,而且会引起七大世家的强烈反对,所以及时悬崖勒马达成协议的话,崔林将一事无成。
老于世故的世家阀主们当然不会把和平完全寄望于显隐二宗之间的一纸盟约,沈沐釜底抽薪借力打力,竟然促成了皇帝迁都,可随即杨帆就成为第一批先遣人员之一,这件事马上又调动了那些正在焦头烂额之中的门阀阀主们的敏感神经。
他们希望杨帆先遣只是一个巧合,只是因为皇帝对他的信任,并不是他自己想来长安搅风搅雨,可他们又怕不幸而言中,万一杨帆真的是冲着隐宗来的呢?他们这把老骨头可是真的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郑宇,郑宇希望自己能比崔林做的好十倍,虽然郑家的世家排名比崔家低,但是世家之争追根究底还是世家之间的人才之争,如果他能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情,郑家在声势上就能压崔家一头,为此,他必须全力以赴。
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人,沉声道:“杨帆今天已经赶到长安?”
“是!”
灯影斜照,映得对面那人的面目半明半暗,花白的头发,淡眉,细眼,秃鬓,佛唇,赫然就是有“秃鹫”之称的长安府司录参军楚天行。
“你详细说与我听!”
“是!杨帆率千骑营全部人马与刑部陈东、孙宇轩,御史台的胡元礼、时雨、文傲及一干差役公人于今日午后赶到长安。河内王提前一天下了贴子,把长安府的官员、权贵、国戚、以及关陇各世家阀主全都邀去吃酒了,籍以羞辱杨帆。
杨帆等人赶到长安后,并无一人接迎,他们自行进城,刑部与御史台的随员分别入住陪都衙门,千骑营则屯扎于北城玄武门外,之后,杨帆就邀请刑部和御史台众官员同往平康坊莳花馆饮酒。”
“哦?”
郑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这个杨帆并无世家背景,出身庶族却少年得志,位高权重而不自傲,河内王如此相待都不能激怒他,这涵养好的很呐。一个不易动怒的人,通常心机都很深,这样的人不好对付。你继续说。”
“是!不巧的很,河内王设宴恰也在平康坊内,而且就与杨帆等人一墙之隔,他们曲乐之声相闻,五官眉眼可见,杨帆等人大声喧哗,谈笑风生,惹得河内王好生不悦,以致宴会草草了事了。”
郑宇怔住了,怔了半晌,“噗嗤”一笑,摇头道:“罢了罢了,方才我还夸他,却是我高看了他。我还真以为他宠辱不惊,心机深沉。却原来……,哼!什么凑巧,哪有这么巧的事,这杨帆分明是打听清楚了河内王的所在,有意去他面前示威。”
楚天行苦笑道:“公子说的是,可唯其如此我们才该小心啊。老太公交给公子的使命是,密切关注,勿使显隐二宗再起事端。杨帆这样偏激的性格,不计轻重、有仇必报,如果隐宗不挑衅还好,如果隐宗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来,杨帆的反应可想而知。”
郑宇的眉头皱了皱,问道:“沈沐回来了么?”
楚天行道:“还没有,这一次延州、丹州、鄜州相继出事,各大世家都受了牵连,与隐宗有关的一些官员遭了牢狱之灾。沈沐如今还留在洛阳,为他们上下奔走,希图援救。扶持一个官员不容易啊,只要那些人不被杀头,哪怕是流放岭南,来日也有复出的机会,一旦复出,就又是一个得用的人,沈沐哪舍得放弃。”
郑宇心中一宽,颔首道:“那就好,隐宗唯沈沐马首是瞻,沈沐还没回来,隐宗就不会轻举妄动,至少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楚天行提醒道:“公子就不担心杨帆招惹是非么?”
郑宇摇头道:“不太可能,从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