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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崔林沉默片刻,道:“不管如何,我们不希望你们再起争端。尤其是这一次你动用了官方的力量,自‘继嗣堂’创立以来,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一旦官家介入,有些事可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了。”
杨帆慢慢踱到门口,门口也堆了沙袋,过膝的混浊雨水在院子里荡来荡去,不时会有雨水溅泼进厅堂。杨帆道:“有时候,事情的发展自然而然,就像这堂前的水,你越堵它越高,我能发动这场‘战争’是因为我顺应了民意,我想阻止已不可能!”
崔林蹙眉道:“难道杨兄希望长者们亲自插手不成?”
杨帆回首,桀然一笑:“这件事已经经过了官府,徐有功在太原,时雨在丹州,胡元礼在鄜州,老人家们就算亲自出手,此时业已不可能阻止事态的发展,以我之见,长者们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崔林的脸色沉下来:“一旦官家介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你早该想到的。”
杨帆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长者们的纵容,本就不会出现,我现在只能尽可能地把损失缩小到最小的范围,别的我也没有办法。”
崔林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们会把各大世家嫡宗长房的那些子弟们撤出来,否则一旦情势失控,就算各大世家不会牵涉其中,这些精英子弟也会损失重大。”
不管是显宗还是隐宗,这样的世家子弟都有一些,其中尤以显宗最多。姜公子本就出身世家,再加上他一向高傲,重用的人自然也大多出身世家。在此决战关头,如果各大世家施加影响,撤回这些身负要职的子弟,显然对显隐二宗都有影响,尤其是显宗。
杨帆却丝毫不慌,莞尔一笑道:“也好!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什么闪失,等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再回来也不迟。”
崔林眉头紧皱,道:“杨兄似乎还不太明白我的话,如果这些子弟撤出,七大世家对你们的支持力度……”
杨帆慢慢转身,望向厅外,淡然答道:“无论如何,也得决出雌雄再说!”
“咔喇喇……”
一道紫色的闪电映得厅堂骤然一亮,然后一道响雷震得窗棂簌簌发抖。闪电亮起时,负手而立的杨帆仿佛突然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崔林看着他傲立不动的身影,心中轻轻一叹。
他的祖父和各大世家的长者们纵容沈沐,本是希望在继嗣堂内达成一种平衡的力量,结果却使掌握着巨大财力物力的继嗣堂在分裂之后一再内讧,内耗惊人,玩火者终自焚。
他现在只希望显隐二宗不会步那些老人家的后尘,如果情形失控,最终由朝廷掌握了主动,那对显宗、隐宗,对显隐二宗背后的七宗五姓,都将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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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
悠扬的钟声在古城上空回荡,这是宝室寺的钟声。
鄜州宝室寺建立于隋朝以前,贞观三年的时候,有善男信女捐资铸造了铜钟一口,上铸飞天、链花、朱雀、青龙,还有阳刻正书铭文,成为宝室寺镇寺之宝。铜钟一响,声闻数十里,俨然是鄜州一景了。
胡元礼到了鄜州境内便偃旗息鼓,同时御史一样,他也想用微服私访的办法先对鄜州调查一番。
这倒不是胡元礼与时雨心有灵犀,实在是因为他们这些御史言官天生扮演的就是与其他官员对立的角色,他们每到一处,就算不是为了查办此地官员,当地官员也会戒备重重。
这种事遇到的太多了,所以御史们到地方上查办案件,几乎无一例外都会选择先微服私访,虽然侧面打听到的消息有道听途说之嫌,很难作为确凿实据,也总比只听地方官汇报解释要客观一些,这也算是兼听则明的一个办法吧。
胡元礼扮作客商,悄无声息地住进宝室寺,捐了一笔香油钱,一行人安顿下来。胡元礼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除去一路风尘,换好轻衫出来,案几已然摆好,几道清淡小菜还有一碗粳米粥,一盘当地的特色面食。
胡元礼坐下来刚要享用,就听“笃”地一声,一柄带着红缨的飞刀贯在了桌上,骇得胡元礼仰面跌倒,大呼“来人!”
两名守在门外的差官提刀抢入,一见房中情形也自惊慌,急忙扶起胡元礼,便拔刀搜索起来,室内室外,梁上窗后,哪里还有人了。
胡元礼心神稍定,见那飞刀下扎着一封信柬,心中不由一动,急忙拔下飞刀,取下信柬,展开细细一阅,不由暗吃一惊:“民间传说,那江湖游侠儿高来高去,神通光大,竟然真有这般本事?”
传书人并未留下名号,信中只说鄜州官吏上下勾结,贪官污吏比衙皆是,他知道胡御史是奉圣命来此查办鄜州官员贪墨一案的,因此仗义出手,查明鄜州官仓贪污挪用公粮之事实。
信中不但指明了哪口粮仓必有问题,只消一查就能获得实据,从而对所有粮仓全面清查清点,而且还为他献上一计,说这鄜州官吏贪鄙者众,恐怕州衙上下俱都是他等耳目,御史若想查明真相,不可给他们时间隐藏证据,应马上联络新任裴刺史,迅速拿得真凭实据方为上策。
胡元礼惊叹处就在这里,这些江湖人有飞檐走壁的本领,查出粮仓虚实还不算稀奇,可这游侠儿不但知道自己身份、知道自己来了鄜州,而且还知道这新任鄜州刺史的底细,对自己做出妥当建议,可谓有勇有谋。
可惜如此高人,来去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否则若能收服此人为朝廷所用,岂非得一得力臂膀?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人以武犯禁,性情又如闲云逸鹤,怕也不会受官场规矩约束。
拈着这封信,胡元礼暗想:“这封信中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呢?如果是假,扑一场空,未免惹人笑话。可鄜州一案如果真有蹊跷,那些贪官使这等手段只为给我一些嘲讽,未免太过无聊……”
胡元礼沉吟半晌,终于下了决定。他饭也不吃了,拍案而起,对闻讯赶来,已然把他居处围得水泄不通的差官侍卫们喝道:“速速更换官衣,咱们去刺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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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二章 绝户计
鄜州刺史府,府门大开,裴巽伴着一位半百老者缓缓走出来。
裴巽微笑止步,道:“李太守,恕不远送了。”
半百老者回身笑揖道:“裴使君留步。”
这半百老者身着月白遥溃反魅斫裴ネ罚潢∽乓环窖古鄣挠衽澹挛娜逖牛炔环玻巳四耸乔叭梧~州刺史李昊。
前后任交接,事务是非常繁琐的,除了需要交待的各项事务还有府库的各项库存,这些都要一一点清,誊出名录,待双方签字画押,前任方才可以离开。
裴郡马对此全然不懂,若不是他身边跟着一位出身继嗣堂的精明幕僚,只怕李昊拿出交接清单,他便马上痛快画押了。
可他这位幕僚做过多年的小官小吏,于细处最是精通,在他提点之下,裴郡马事事核对的仔细,李昊无奈,只好打起精神逐一清点,以致拖延至今不得离开。
裴郡马的这位幕僚姓木,叫木攸,他是知道宗主打算的,自然不愿放李昊离开,可是尽管他提点的仔细,眼下需要核对的账目也所余不多了,正常情况下再有两日功夫,李太守便能离开鄜州,去商州走马上任。木攸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裴郡马站住脚步,笑道:“后日,裴某为太守设宴饯行,离府一应事宜太守也不必担心,俱都准备妥当了。”
官员离任,当地官员少不得要设宴饯行,欢送一下,还要发动当地士绅相送,什么万民伞啊、德政牌啊、脱靴礼啊,这一类的把戏必不可少,甭管这官儿是不是真的受到万民爱戴,这种礼节是继任官和其昔日僚属应尽的义务。
李昊会意地一笑,拱手道:“有劳了!”
李昊转身离开刺史府,登车而行,快到路口的时候,忽然有一行人马从对面急急行来。肃静牌、回避牌、官衔牌,显然是官员仪仗了……
李昊只道是哪位地方官员来拍新刺史的马屁,初时并不在意,可那官衔牌掠过眼前,忽然看见“进士及第”、“都察御史”的字眼,李昊便陡然一怔,略一思索,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马车缓缓而行,渐渐驶上长街,夕阳余晖映着车马,李昊突然探头出窗,厉声喝道:“停下!”
他向自己的心腹管事刘宇桓招了招手,候他跑到面前,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去,盯着刺史府,但有任何动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