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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又一想:或许皇帝本就是故意为之,无非是想要给荣王一点“颜色”看看,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事实上李隆基正是这样的心态:目前的大唐天下,还是他这个皇帝当家作主,荣王想当太子不是不可以,但要听从朕的摆布。
……
……
董智合突然被皇帝亲自下诏撤职查办,这当然在荣王一党内部激起了片片涟漪。董智合是荣王的心腹,皇帝拿董智合下手,无疑有威慑荣王府的意思。这让很多意志并不坚定的人,心里犹疑起来:莫不是皇帝无意改立李琬为储君?
如果是这般的话,这些人其实便开始准备改弦更张了。
当然,情势真正如何,还需观望一二。
高仙芝大踏步走进李琬的会客厅,见李琬正在笑吟吟地背着手观赏似乎刚刚挂上去的一幅字画,兴致勃勃。
高仙芝皱了皱眉,轻轻干咳了两声。
李琬回头来望见是高仙芝,便笑道,“高帅,你来的正好——且看看本王刚刚得到的这幅字画如何?这是吴道子的传世名作——送子天王图,本王费了不少功夫,才从新昌公主那里讨了来。啧啧,看这画技当真是鬼斧神工……”
高仙芝心里有些烦气,心道皇帝那边都有异动了,你非但不以为意,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欣赏书画。
故而,高仙芝也没有敷衍应付,拱手为礼直言道,“殿下,臣听闻陛下下诏将京兆府尹董智合撤职查办——可有此事?”
李琬神色不变,点了点头,“嗯,正是。已经委派御史大夫石清继任京兆府尹了。”
“那么,殿下,这是否意味着陛下……”高仙芝轻轻压低声音道。
李琬深深望着高仙芝突然轻轻一笑,“高帅,且稍安勿躁。董智合被父皇撤职查办,算不上什么、也不代表什么。只不过是父皇对吾等联合上书的行径有所不满,以此来警告一下本王,让本王不要再操之过急。”
“且安心等待吧——以本王的猜测,不出一月,父皇便会在上元节前,将废除太子李亨的事儿提交廷议。那时,便是吾等的机会。”
“殿下,那两名军汉……”高仙芝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不要紧。刺客已死,死无对证,何惧之有?且,纵然查出来又能如何,父皇就算知道是本王下手,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张瑄,问罪本王不成?”
“殿下,臣还是不明白,既然两名刺客已死,那说明张瑄还在人世……”
李琬嘴角浮起一抹嗤笑来,“高帅,本王做事向来留有余地……”
高仙芝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殿下派了两拨刺客……对付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殿下也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高帅,本宫与汝肝胆相照不分彼此——有些话也就不瞒你了。本王确实派出刺客四人,两人一组,前者执行,后者清理痕迹……”李琬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两人此刻应当是完成任务,按照本王的意思远遁离开长安了。”
高仙芝心里一颤,心道这李琬心狠手辣、心思缜密不亚于当今皇帝,颇有当年李隆基夺嫡争位时的“风采”啊。
李琬所料不及的是,他后面所派的两名军汉确乎是远遁离开长安了,但却并没有完成任务。当日萧十三郎现身,武功高绝剑术出神入化,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军汉所能及。见萧十三郎弹指间就灭杀了前面的两个兄弟,这两人惊惧交加,自知出去也是送死,便悄然逃离现场。
而后,两人更不敢回荣王府复命,生怕荣王李琬会杀人灭口,便立即收拾细软离开长安逃之夭夭了。
李琬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到,四名久经沙场的彪悍军汉,竟然杀不了一个文弱书生。后面那两人虽未复命,但李琬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是两只小蚂蚁而已,逃就逃了吧,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
……
御史大夫石清匆忙赴任京兆府,表面是升了官,其实心里很郁闷。
张瑄案已经成为最近京城这谭权力争斗浑水中的一根“导火索”,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谁接过来就烫着谁。
不过,既然领命赴任,皇帝言辞凿凿,石清也不敢怠慢。到任当天,便召集衙门属员官吏一干人等,严命继续严查此案。同时,命人将当日勘查现场的衙役、捕快等挨个找来质询,看看能否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在石清看来,张瑄是必死无疑了。他的任务,无非是尽快找到张瑄的尸体,确定张瑄的死亡。
第二日,京兆府衙役在当日事发现场巷道深处的一个废弃宅院中发现了有焚烧尸体的痕迹,而在一旁的杂物从中则捡拾到了张瑄的一件独一无二的随身物品:御赐金牌。
石清大喜,虽也猜出事情太过蹊跷,但也故作不知,将御赐金牌和一干物证线索上报皇帝。
李隆基嗟叹良久,还是下诏宣布了张瑄的死讯,同时命人将张瑄持有的御赐金牌送还张府,并赐一干金银布帛玉器瓷器等随葬物品,言下之意便是张府可以为张瑄举行丧礼了。
张瑄突兀遇刺失踪,张家人这两天本就凄惶不可终日。而这个噩耗传来,柳氏更是当场晕厥了过去,张府上下哀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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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阴差阳错(下)
张瑄少年崛起,才名远播长安。下半年以来,犹如彗星一般划过大唐王朝帝都的天际苍穹。但这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出仕为官不久,就惨遭不测横死。皇帝代表官方宣布张瑄的死讯后,朝野中不乏嗟叹惋惜之声。
张家奉皇命操办张瑄的丧礼,搭起灵棚设立灵位,张府下人婢女披麻戴孝哀声不绝,开始接受外界的吊唁。皇帝派高力士率先往来吊唁致哀,并赐下一宗随葬器皿。
虢国夫人府上。
张瑄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梳理着自己目下复杂的心绪,案头上摆着一卷古籍。而檀木案几的一角,一爵檀香冉冉升起。
突然,裴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虢国夫人紧随而入。
母子两人脸上浮动着非常异样的表情,望着张瑄张了张嘴,却是出口无声。张瑄一怔,旋即笑道,“三姐,裴徽,有事?这是为何?”
杨三姐轻轻一叹,眸光复杂流转。
裴徽苦笑着轻轻道,“先生,京兆府方面称,发现先生……那个被焚烧的痕迹,而现场亦同时发现先生的御赐金牌。京兆府据此断定先生已经遇害,而陛下刚刚下旨,赐张家厚葬礼器,并命高大将军前去张府吊唁。”
在杨三姐母子看来,这说不准又是行事越来越神秘叵测的张瑄的故布迷局,有意造成自己死亡的假象,从而好暗中取事。
但这并非张瑄所愿,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什么?”张瑄的脸色陡然一变,立即起身下意识地探向了自己的腰间,触手处一片虚无,这才猛然醒悟当日在现场自己狼狈倒地躲避刺客袭击,所穿衣衫早已肮脏破烂弃之,而悬挂在腰间的御赐金牌,怕就是在那时遗失的。
可叹自己连日来谋划营运,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他站在那里沉吟良久,思前想后,猜出了几分。这一定是皇帝追得紧,下面的京兆府衙门无奈之下,就暗布了这么一个假局,试图终结了结此案——至于张瑄的金牌,遗失在现场,很有可能被京兆府的衙役诸人捡拾而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瑄的猜测出入不大。张瑄无意中遗失在现场的金牌被京兆府衙门的一个衙役头目捡拾,贪财心切便暗暗藏匿了起来,本想等风声过后便将金牌锤扁毁坏找个匠人融化了。不料皇帝震怒之下,京兆府尹董智合被罢官免职,而新任府尹石清又态度严厉,采用雷霆手段推进案件查办。此人心里惊惶,生怕败露,便利用身份职权之便,暗中布置了这么一个假相现场,将张瑄的御赐金牌故意丢弃了去。
想通了这一层,张瑄便又缓缓坐了下去。
虢国夫人皱眉轻轻道,“子瞻,这若不是汝暗布机关,奴家觉得你该立即站出来了,要不然,就有欺瞒皇帝的重罪。此外,也避免汝的家人伤悲。”
张瑄默默摇了摇头,“不然。此刻如果某出去,前面所做的一切就都化为泡影,虽不至于影响大局,但也有可能暴露某些蛛丝马迹,引起荣王李琬乃至陛下的猜疑。大局为重,某还需沉默几日。”
“可是……”
张瑄叹了口气,自我解嘲地笑着,“欺君之罪断不至于。某家被侠客所救,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