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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佩服祝融的地方,无论他多么讨厌一个人,在这个人面前,你最多能感到他的疏离,却感觉不到他的讨厌,他总能很好的掩藏住自己的情绪。
与之相反的人,是我。
这餐饭我吃得异常艰辛,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偏偏在座的几人又都是云淡风轻。祝融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帮我倒饮料,给我挤番茄酱,甚至暧昧地擦掉我唇边的沙拉,越是这样,越让我感觉胆战心惊。
趁着林达西去上厕所的空隙,我做贼一样压低声音:“你们两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易扬一脸无辜:“不是说了吗?找你吃个饭,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的玻璃心都要碎掉了!”
“真的?”我仍旧不信。
“许宝宝,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你还这样疑神疑鬼!要不要我给你买几瓶静心口服液?”
此时正值饭点,肯德基是一波接一波的喧嚣,旁边的桌子是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一边做作业一边往外边的方向探头探脑,时不时发出小声的笑。我和易扬斗嘴,碗面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将祝融拉下水,他就坐在我的身边,可奇怪得很,我总觉得他的表情是模糊的,我看不清,一点也看不清。
祝融慢慢地用吸管搅动着可乐杯里的冰块,突然拾起我们已经跳过不知多久的话题:“什么目的?我们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想来接你下班找你吃个饭顺便看看这份工作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你如此喜欢,着迷到连找你吃个饭都要排队预约!”他顿了顿,“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沉沉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
我回头,林达西回来了。
03。
离开肯德基的时候,博陵迎来了五月第一场雨。
冰冷的、延绵的雨水席卷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天空是阴沉的灰色,大片的乌云挤压在一块,像一张巨大的灰扑扑的棉被,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想你知道吧!我和许宝桐是姐妹。”雨小了一些,雨水滴答滴答打在脚下,溅起一朵朵细细的水花,我突然打破沉默,“我知道你们是朋友,或许,是男女朋友?”
“你想问什么?”从吃饭到现在,我和林达西的正面对话不超过十句。此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着头看着地面的水花,又重复了一次:“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就像警匪片里那些作恶多端的罪人落网后带着不甘和恨意,却不得不屈服。但我又觉得这是我的错觉,因为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
“你们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我看过你们在一起好几次,你们很亲密!”我脱口而出,问完我便后悔了,要是他问我是站在哪个立场说这番话,我又该如何回答。
车还没来,迷茫的雨雾将他的头发打湿了一点点,他倾头望着我,眼中似有湿润的水汽。我忽然有些紧张,用鞋子蹭着脚下的地板,过了好一会,他才摇头:“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雨水声混合着他深沉的呼吸,我听见自己松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在祝融面前放狠话了:我承认我对林达西别有图谋,但我没有抢谁的男朋友,别总是摆出一副我要和许宝桐争夺,我罪该万死的姿态,即便是我抢了她的男友,也轮不到你来和我叫嚣。
我最终还是没有把这番话扔出来,因为我在内心咀嚼了好几遍后突然感到沮丧,莫名的失落感在我拨打祝融的电话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更加浓重了。
“你声音怎么这么沙哑?”
“有点感冒,头晕。”他的声音疲倦至极,我突然就想起在KTV他与我说的那番话,我们不是做了休战宣言了吗,那现在对他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所以,直到挂了电话,我还是没有讲出那在心里反复排演了好几次的话。
当时我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否则我会去买两注彩票。
那顿晚餐后,我和林达西又遇见了许多次,有时候是在电梯,有时候是在茶水间,有时候是在公司食堂,我们总能巧合地在人群中遇见对方,吃了几餐饭,聊了几次天,公司里好几个同事看到我们都止不住暧昧地笑。
我说不上这是好是坏,隐隐觉得这样的改变和发生是必然的,似乎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操纵着,将我们越拉越近。
收到许宝桐的信息是在课堂上。
以往我也会收到她的信息,大多是转发天气预报告知我最近博陵天气异常,再者便是通知我姚琳女士最近心情不好,让我暂时避开风头别回家,她极少发来问候或寒暄的消息。所以,当她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忙不忙是不是在上课时,我先是确认地看了一眼发信人,再在简短的“好,忙,是”之后加上“你呢”以及问号。
她没有再回复,我心想她可能发错了。
而在七十分钟后,我和李婉下了课吃完晚餐回寝室在楼下看到许宝桐时,我才明白她发那消息的意义。
雨后的风有些凉,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针织衫和白色的棉布裙,那种难看的像植物一样鲜绿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那么自然,而她也像一株植物般在风中朝我微笑,好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口等我一起上回家的校车。
恍惚间,我觉得我们又站在了幼儿园的门口,站在那面用劣质颜料画满了卡通和花草的墙边,姐姐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等我,手里还抓着一个橘子,是她从下午的点心省下来的,是要留给我。
“姐。”我大声地喊她,脚步轻快地朝她跑去。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喊出那个字,多久没有这样笑着小跑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给你发信息的时候,手机又没有电了。”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住在哪个寝室,所以就在这里等你,我想无论如何,你都会从门口经过。这是你同学?”
李婉站在我身边,她突然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但我能察觉她挺高兴,因为她说话的语调不自觉提高,她抢了我的话头:“你是许宝榛的姐姐吗?我是她的室友李婉,上我们寝室坐坐吧,来,跟我走!”
我跟在她们身后,看着李婉兴奋地和她说着我最近的一切。在某次闲聊中她得知我有个姐姐,知道她是博陵大学的学生后一直嚷着叫我带她来学校玩—她对学习好的人总是充满了热情,敬畏。
许宝桐还没有吃饭,李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拿着饭卡冲向了食堂,过了一会,带回来一份小食堂的套餐,她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谄媚,看得我想翻白眼:“你吃吃看,这是我们学校食堂的招牌。”
许宝桐坐的位置是林茉莉的,就是那个在校外租房的女孩,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吞咽,像在鉴赏艺术品一般,她估计很饿,将饭盒里的食物都吃完。这就是她和我的不一样,我在饥饿的时候喜欢狼吞虎咽,只有这样才能填满胃的空虚。
“你喝点汤!”我把碗往她旁边推了推,才注意到她带了水果过来,袋子里装的都是大个的黄澄澄的橘子。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变得局促,倒是她坦然得很,吃完饭自己洗了碗,末了又将桌子擦了两遍。
晚上有两节非专业课,许宝桐吃完饭后已到了上课时间,若是往常李婉拖也会将我拖到教室去,但是今天她却主动承担帮我点到的任务,叫我留在寝室,好好陪陪许宝桐。
我关了寝室的门,打开灯,白色的日光灯衬得许宝桐肤色愈发白皙,我正想问她为什么会来学校,今晚要不要住下时,她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她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宝榛,你是不是喜欢林达西?”
我愕然地看着她,像是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这种彻头彻尾的寒冷几乎要让我打起了寒战。但仔细一想,这才是我们的相处模式不是吗?过去多少年了,我们不都是这样单刀直入,一语中的地捅进对方的心脏吗?
无论是我,还是她。
可我还是忍不住觉得失望,像是乘上断了轴的电梯,整个人狠狠地往下坠,最后重重地摔进深渊。可缓过神来,我又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从小到大她都喜欢摆出这种理直气壮的姿态。
我记得初一的时候,那时我刚因为没有天分,被小提琴老师遣送回家没有多久,我的同桌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生挺喜欢我的,因为我曾在班会上表演过一次拉小提琴,拉的是一首流行歌曲,已经忘记是谁的了,反正那段表演非常糟糕,算是不堪回首的回忆,班上的同学却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们觉得小提琴是一种高端上档次十分洋气的乐器,我那拙劣的表演也赢得了不少掌声和欢呼。然后,那个男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