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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宗扬实在没这分胆量。这事他在晋宫做过不假,但晋帝那白痴活脱脱就是一截能出气的木头,晋宫的妃嫔见到他这个活男人都像久旱逢甘霖一样欣喜,干出些什么也算是你情我愿的事。宋国这位陛下虽然内有奸臣横行、外有强敌林立,但举止英气勃勃,实在像一位年轻有为的英主。如果被撞见,别说他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就算是太皇太后的亲爹都只有一个“死”字。
程宗扬摸了袖里的荡星鞭,心底暗叹一声。本来以为把郭槐送回大内多少能保住他的性命,谁知太皇太后随便挥了挥手,便把这位榨干精力的大貂珰像垃圾一样打发出去,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他留在手中。
陪太皇太后聊了会儿天,婉拒她让自己留宿的好意,程宗扬终于赶在宫门落锁前离开大内。他已经打定主意,跃上马车吩咐道:“去石道门巷!”
石道门巷是西门庆的公开居所,和程宗扬一样都在吏部备过档。程宗扬当然不认为近乎被腰斩的西门狗贼会堂而皇之地留在公开居所,等着仇家上门为他收尸,但用来传几句话够了。
石道门巷富商云集,刚是日暮时分,巷内便灯火璀璨。马车在两扇黑漆大门前停下,门前悬着一排灯笼,上面写着“西门”二字。
程宗扬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认错,然后跳下马车,虎虎生风地大步上前,一脚踹上门框——别人踹门都是对着门缝,好踹断门闩,程宗扬则是对着门框,劲力一吐即收,沿着门框延伸开去,只一脚就把整扇大门全卸下来,重重拍在院内。
迎面一堵影壁,绘的无非五福临门、松鹤延年之类的图样,西门家的别致一些,画的是麻姑献寿。程宗扬活动肩背,飞身一蹬,连影壁也一并踹倒,庭院中顿时尘土飞扬。
听着西门府上传来的巨响,外面不少家丁、闲汉都凑过来看热闹,但一辆不常见的四轮马车横在门前,四名直属营军士如钉子般立在阶前,单是那分杀气就让人不敢近前,众人只远远张望,小声议论。
西门府上的家仆听到门响便纷纷出来,气势汹汹地叫嚷道:“哪里的狗贼!敢来撒野!”
等程宗扬连影壁也一并踹倒,叫嚷声立刻小了半截。程宗扬也不答话,狞然一笑,从腰后摸出两枝四棱铁锏,虎入羊群般横冲而入。
一时间西门府上鸡飞狗跳,惨叫不绝。程宗扬抡起铁锏挨个打过去,只用一盏茶工夫就将十几名护院全部放翻。铁锏是战场用的钝器型进攻兵刃,专门用来对付披甲的对手,一锏挥下,往往连坚固的铁甲都打得变形,比利器更容易重伤对手。
十几名护院一个个断臂折腿,而且全是粉碎性骨折,庭院中顿时惨叫连声。
程宗扬好不容易出口恶气,他拿出那条细黑长鞭,啪的一记,半人粗的廊柱被鞭影直接抽断,断处犹如刀斩般整齐。
庭中的惨叫立刻止住,一众护院神色各异,有些是脖颈发凉,想到自己若是被鞭子抽到,脖子总不会硬过柱子;有些眼中露出贪楚神色,显然对这条荡星鞭略知一二。
程宗扬料定黑魔海的好手都赶赴小瀛洲,西门庆家中最多是小猫两三只,因此虽然上门踹馆却没有大开杀戒。他晃了晃鞭子,冷冷道:“告诉姓剑的!想要鞭子,明天日出前把游婵给我送来!不然去光明观堂要吧!”
回到翠微园已是傍晚。听了程宗扬闯进西门家的举动,林清浦沉吟多时,道:“公子此举未免失之过急。属下虽然不知此鞭来历,但想必是黑魔海的要紧之物,以属下之见,最好等秦先生醒后打听清楚,再做计较。”
程宗扬道:“会之要十二个时辰才能醒,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怕夜长梦多,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林清浦缓缓道:“一介女子而已。”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兄啊,你还没女人吧?”
林清浦脸一红,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眯眯地道:“我听说有些玄门高士都是一辈子打光棍,不过林兄年纪轻轻,难道没想过找个伴?”
林清浦其实年纪甚轻,红着脸小声道:“随缘……”
“这是屁话!你不争取,哪来的缘?你瞧人家秦会之,嫩草吃得卡卡的!那是缘吗?秦老牛不知道跑了多少腿、下了多少力气、使了多少坏心眼,才吃上这根嫩草!换作你呢?整天在屋里宅着,难道天上还能给你掉嫩草不成?”
程宗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跟彪子一个德性!我瞧还是等兰姑来,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林清浦嗫嚅几声,程宗扬没听清楚,“说什么?”
林清浦鼓足勇气道:“属下以为,家主这样扯开话题非是好汉行径。”
程宗扬一怔,朝林清浦竖起大拇指,“行啊林兄!我老实跟你说吧,游婵和我说起来谁也不欠谁,但大家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如果因为我而把她推到火坑里,我这辈子都难以安心。荡星鞭也许很重要,但用它换一个活人,我认为值。”
林清浦思索半晌,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清浦明白了。”
“只是明白了?”
“虽然明白,但家主之为,清浦不敢苟同。”
“行了,我没指望说服你。”
程宗扬笑道:“过几日建康家里的护卫有一批要来,随行的还有几个侍女。林兄考虑考虑,全是清白姑娘,个顶个的漂亮。你若看中哪个,大胆去追,只要你能追上就是你的。”
“多谢家主费心,”
林清浦毅然道:“但清浦少年立志,道术不成,不以家室为念。”
“这有冲突吗?我还家室不成,不以道术为念呢。得,算我白说。”
程宗扬拍拍屁股要走,却被林清浦叫住,“家主留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关于黑魔海之事,属下思索多日略有所得,愿与家主参详。”
林清浦不是轻易开口的人,他既然说略有所得,不会是一般线索。程宗扬立刻坐下来:“说。”
林清浦推开案上的图卷:“这是属下搜集各处得来的讯息所梳理的脉络,以十六年前武穆王横扫黑魔海为分界。”
程宗扬仔细看着图卷,林清浦将所有能得到的黑魔海讯息全部罗列出来,重新以时间为序进行排列。以最初逃脱的五人为起点,逐一定下培养九御、搜罗御姬奴,扩张势力的顺序。
透过图卷,能清楚看出黑魔海巫宗在灭门之难的第三年,也就是岳鹏举出事的同年重新崛起。六年当中,黑魔海一直潜心培植羽翼,已知的九御与御姬奴大多出现在这一时期,如泉玉姬和凝玉姬,分别在灭门后的第五年和第六年离开黑魔海。
从墨狼、青躯等人的修为可以猜测,九御是黑魔海培养的主要武力,一直在内堂修习,执行任务时才被派出。御姬奴很早就被送往各地。除了泉玉姬这样进入六扇门继续修习的以外,其他御姬奴的修为不会太高,但可能具有不同技能。更要紧的是,经过十余年潜藏,她们的身份彻底融入六朝;凝玉姬的身份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被程宗扬撞破,完全无迹可寻。
虽然凝玉姬早在十二年前进入临安,但黑魔海在宋国扩张势力的时间,相信不超过五年——陆谦进入太尉府、西门庆拜蔡京为干爹而获得官身,都在这一时期。
从小瀛洲一战黑魔海显露的实力分析,宋国的主事者可能是那位齐姐,而黑魔海在宋国的重心可能不在临安,否则不必从别处调集人手。
这也在情理之中。临安曾经是武穆王的老巢,黑魔海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冒着走漏风声的危险轻易进入。
三年前,黑魔海的势力扩张至晋国边界的广阳。一年半前进入建康,古冥隐大致在此前后被黑魔海收入麾下,担任供奉。玄武湖一战,黑魔海投入的墨狼和计好等人都是内堂人手,行事作风与剑玉姬也有很大区别,因此晋国的主事者很有可能是那位被六骏联手击杀的幽长老。
从黑魔海的扩张路线可以看出黑魔海是向南方的宋国、西南的晋国逐渐推进。
那么黑魔海的源头,应该在相反的东北方向——晴州!
程宗扬目光一跳,看到林清浦最为大胆的推论——黑魔海的总坛可能在汉国境内!
林清浦能提供的证据很少,推论却很严密。在黑魔海进入宋国的同一时期,出身殇侯门下的鬼巫王进入六朝游历,遇到黑魔海巫宗。从鬼巫王的行经路线判断,双方会面的地点可能在宋国。但鬼巫王吞并南荒的思想源头不会出现在风流却文弱的晋、宋两国,更接近于崇尚武力、有着强烈大一统观念的秦、汉两国!
晴州是诸派学说汇集之地,鬼巫王在晴州接触类似思想也并非不可能。但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