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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孙天羽立刻屈膝跪倒,抱拳道:“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起来吧。”
程宗扬道:“混得不错嘛,捞了个指挥当当。”
孙天羽赔笑道:“早该向叔叔请安,只是衙门的差事太忙,没能抽出空来,还请叔叔见谅。”
“行了,说有什么事吧。”
“侄儿这些天查案子,倒是有桩蹊跷的。”
孙天羽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年初威远镖局……”
孙天羽殷勤地将威远镖局丢失镖物的案子讲了一遍。程宗扬心下暗恨,这厮当日多半是认出阮香琳的身份,这会儿赶来向自己讨好。现在陆谦横死,高衙内被自己收拾得服服贴贴,这桩使得李师师弃师别家的失镖案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反而落了个把柄在这厮手里。
程宗扬并没有把这点心思表露出来,等孙天羽说完,取来纸笔,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他。
孙天羽惴惴不安地接过条子,“这是……”
“去程氏钱庄的柜上支一千银铢。”
孙天羽忙道:“侄儿不敢!”
“想从我这里白拿钱可没那么容易。”
程宗扬道:“把你手里的卷宗检有用的送来一份。不管是朝廷百官还是市井杂事,我这里都要。”
“侄儿明白!”
孙天羽捧着那张相当于他数年俸禄的纸条,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离开马车。
这个姓孙的捕快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鸡鸣狗盗之徒也自有其用处。只要自己位子够牢,保证他比哈巴狗还殷勤。
程宗扬用笔管轻轻敲着木桌,朝中的贾师宪、军方的高俅、隶属于朝廷耳目的皇城司,还有自己兼着差事的工部和户部——自己的关系网正一点一点显出轮廓。秦桧担心贾师宪失势,提出走王禹玉的门路。但他忘了,自己想在宋国真正立足,最大的靠山只有一个:宋国那位年轻的君主。
王禹玉年纪已然不轻,纵然掌权又有几年?倒是一些潜力股自己应该趁早投资了。
“会之!准备几份适合的礼物,去拜访几个人。”
程宗扬道:“枢密院承旨韩节夫、刑部侍郎史同叔、户部侍郎蔡元长。”
一直到夜色已深,程宗扬才回到翠微园。韩节夫和史同叔对他的突然拜访都颇为讶异,但程宗扬现在身为屯田司员外郎,宝钞局主事,说起来也算是同朝为官,官位虽然低了些,但正是得用的客卿,况且发行纸币一事又深受宋主信任,眼下主动上门结交,两人都十分客气,也笑纳了他奉送的重礼。
宋国与晋国不同,在晋国,贵族都是世袭的,权力掌握在几个家族手中。只要攀上几个世家豪门,就无往不利。宋国以科举取士,即使出将入相,钟鸣鼎食的家族,也不可能靠血缘垄断权力。另一方面,暮为田舍郎,朝登天子堂,以平民而得富贵的例子屡见不鲜。这种情形下,拉拢人才就成了重中之重。
即便随行的秦桧也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拜访的几个人,除了位高权重的贾师宪,宋代五大奸相都算到齐了。程宗扬很清醒,这些人巴结上未必有什么好处,可一旦得罪他们,就有天大的坏处。
※※※※※※※※※※※※※※※翠微园门前成堆的车马吓了程宗扬一跳,“怎么回事?变车马行了?”
冯源迎出来道:“是高衙内的人。他说程头儿你发的话,让他们兄弟在园子聚会。我没敢让他们进内院,都请去了锦绣阁。还有……”
他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那婆娘又来了。”
“黄氏?”
冯源了点了点头,“下午就来了,一直等着。”
程宗扬盘算了一下,高衙内那帮小崽子聚在一块,无非是吃喝玩乐,半点儿正事都不会有。倒是黄氏那边还牵连着通源行,事关自己今天和蔡元长谈妥的条件,于是径直先去了内院。
黄氏正无聊地把玩着茶杯,蓦然见到程宗扬进来,竟然脸上微微一红,连忙俯身跪倒,娇滴滴道:“程爷……”
程宗扬冷眼旁观,这妇人昨晚出了个大丑,换作别人,早就羞耻难禁,她这会儿却又巴巴的跑来搔首弄姿,不知道是想巴结自己手中的权力,还是想讨要自己手中的药丸,或者两者都有。
“通源行手中的纸币,我给你们足额兑成钱铢。”
程宗扬开门见山地说道:“所欠的窟窿,你们自己去补。”
黄氏如释重负,“多谢程爷。”
程宗扬下一句话就让她变了脸色,“通源行你们梁家保不住了。”
面对惊惶的黄氏,程宗扬侃侃言道:“既然?王撤了资,不准备再插手粮食生意。你们补完窟窿,也经营不了那么大的摊子。我已经与?王商量过,出资盘下通源行。你们要愿意呢,就接着打理,只不过是换作替我干活。如果不愿意,大家把账目结清,好聚好散。”
程宗扬原以为黄氏会哭哭啼啼哀求自己高抬贵手,谁知自己话一说完,那妇人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飞快地说道:“便依程爷吩咐。”
程宗扬挑了挑眉梢,“够痛快啊,梁夫人。”
黄氏抛了个媚眼,娇声道:“程爷便是不说,奴婢也想着把粮行献给程爷。奴婢蒲柳之姿,傍着程爷这棵大树才好乘凉……啊呀……”
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衣内,在她胴体上肆意揉弄着,“你怎么傍上我这棵大树的,你老公可知道么?”
黄氏轻啐一口,“他不过是仗着他那个便宜哥哥讨来的身家,便是知道又如何?自从大伯出事,奴婢日惊夜怕,唯恐哪天一道文书,就把奴婢一家打入十八层地狱。托爷的福,今晚奴婢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顶多是夺官问罪坐几天牢,总不会送你们上法场吧?”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用得着梁夫人这么卖力吗?”
黄氏在他掌下骚媚地扭着身子,一边道:“程爷怎么知道家破人亡的苦呢?嘻嘻,奴婢前几日家里买了几个仆妇,程爷知道是谁吗?”
“谁?”
“魏篝侯的娘子。号称南苑一枝花的。”
黄氏带着三分嫉妒七分快意说道:“那娼妇仗着丈夫封了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结果前些天魏篝侯被夺爵抄家,连家眷也被发卖为奴。”
程宗扬讶道:“一个侯爷还有家眷被发卖的?”
黄氏啐了一口,“魏篝侯那里是正牌侯爷?他原是涌金典当行的东家,花钱买的爵位,顶多算个散侯罢了。”
程宗扬想了起来,这可是秦桧出的好主意。连侯爵都卖,贾师宪还真大方。
黄氏笑:“奴婢把那娼妇买来,入府头一天便让她去给我家孩儿暖床。那娼妇原本装得清高,奴婢原以为要打几鞭子才肯听话。哪知她倒是个听话的,知道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体面可言,老老实实失了身子。第二天一早行规矩的时候,那娼妇才见着是我,羞得什么似的。”
程宗扬冷笑道:“你还真宠儿子。”
“奴婢的孩儿最是聪明晓事的。”
黄氏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娼妇的儿子与奴婢的孩儿原本认识,这次奴婢把她一双儿女一并买来,原想着我那孩儿会滥好人,谁知我孩儿大被一卷,把那对小贱人都当了通房丫头使唤,嘻嘻。”
程宗扬一阵恶寒,在她身上抚弄的手掌停了下来。
黄氏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下还念着昨晚的快活。她秉性风流,不知道这位主子用了什么手段,直搞得她三魂去了两魂,七魄走了六魄,虽然出了丑,在床上却是生平未有的快意,一想起来,心里就像猫抓般直痒。这会儿在程宗扬怀中扭臀摆乳,一味卖弄风情。
程宗扬推开她,“在这儿等着,爷要出去会会客人。”
第六章
锦绣阁位于翠微园西南,是一座八角状的楼阁。此时阁内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在阁外便能听到划拳声、豪饮声、丝竹声、叫好声、大笑声不绝于耳。
程宗扬掀帘而入,入目的景象让他以为酒池肉林重现人世。
阁内两班坐着乐工,各自捧着乐器鼓瑟吹笙,热闹非凡。十几名打扮齐楚的小厮流水般往阁中传菜递酒,其他菜色也不用多说,其中一件是两个厮抬着一只两尺多宽的银盘,里面竟然是一只蒸好的驼峰。那些小厮到了门口便停下来,由里面的婢女接过再传到席间。
锦绣阁中间张着一圈一人高的帷幕,内外曲乐相闻,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那些公子哥便在帷幕内寻欢作乐。
程宗扬向富安摆了摆手,悄悄进了帷幕,只见里面红烛高烧,正中间摆着一张八尺见方的大圆桌,号称十三太保的十几个小衙内倚着锦榻围桌而坐,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怀里各自抱着一个罗裳半解的女子,有些还不止一个。
那些女子有的是各家的姬妾美婢,有的干脆是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