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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拂了拂衣衫,“公子是否想过借鸡下蛋呢?”
“哦?说来听听。”
秦桧提醒道:“离开江州时,公子的直属营在哪里呢?”
“雪隼团?”
程宗扬似乎有点明白了。
秦桧微笑道:“临安尽有商家,公子何不寻觅一二,遇到合适的不妨吞并下来以为己用。”
程宗扬摇了摇头,“咱们的生意多少有些忌讳,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不敢乱用。奸臣兄,不瞒你说,除非是走投无路被我救下来的,随便找个经理人,我可不敢轻易就把生意托付出去。”
“如师师姑娘一般?”
秦桧打趣一句,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道:“倒也简单。想让一二个小商家没了活路,亦非难事。”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指着秦桧道:“奸臣兄,你这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肚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又打起这主意!”
秦桧道:“术有经有权,公子岂是不通权变之人?”
“你是实用主义者,我也不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程宗扬坐直身体,“奸臣兄,我来问问你,我和岳鹏举那鸟人有什么区别?”
“在下未曾见过岳帅,但就耳闻而言,公子所不及岳帅者,跋扈、霸气二端也,而仁义过之。”
“你这又是只捡好听话。说实话。”
“公子谨慎有余,进取不足,令人有画地为牢之叹,遇事不免缚手缚脚。”
“说难听的,你就该说我窝囊了。”
程宗扬道:“岳鸟人我行我素,逢人便踩,仇家遍天下,身边有星月湖这样的强军,却落得一个不明不白的结局。我和岳鹏举的区别就在于: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个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便是仇敌也能谈生意。比如老贾,换成岳鸟人在我的位置上,早就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痛快是痛快了,路子却是越走越窄。”
“岳鸟人是只栽刺,不种花,我是种花加拔刺。”
程宗扬举起手指,半是解释半是警告地说道:“但你把我当成老好人便也错了。对仇家,我可不会有半点手软。只不过我没那个兴趣四处树敌,以践踏仇家为乐。别人当我是朋友,我便以朋友报之。别人把我是敌人,只要他有一二可取之处,若有机会,我也会尝试化敌为友。一点好处没有的,我也尽量会留一条生路。至于那些真正视我为死敌的,大家不妨比比谁更狠。我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你猜谁能笑到最后?”
秦桧沉默多时,然后起身向程宗扬长揖一礼,“公子之术远过秦某,可谓是大道无形,志如云龙。若公子不弃,会之此生此世愿追随家主,以附骥尾。”
程宗扬笑道:“这马屁拍得真舒坦。奸臣兄,我对你说这些,是把你当成架海的紫金梁,可不是专干脏活的,明白了吗?”
秦桧叹道:“属下惭愧。”
程宗扬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曾经想过把秦桧留在自己身边,专门处理一些不好让人知道的机密事务,死奸臣在这方面的天分之高完全不用怀疑,但长久接触下来,程宗扬觉得以他的才能专门干脏活,实在可惜,这才几次三番把他往正道上引。
以秦桧早年的表现,未曾不能成为名臣,只可惜要紧关头,这位奸臣兄对权力的欲望战胜了良知,才落得遗臭万年。不过话说回来,杀岳飞这种天大的脏活他也敢做,对任何一个主人来说,秦奸臣都算一条靠得住的忠犬了。只希望他在自己手下能用这份忠诚干点好事,别再让他落得一个奸贼的骂名。
“江州战事已定!今晚咱们也摆宴庆祝一下!”
程宗扬兴致勃勃地说道。
秦桧笑道:“属下已安排妥当,就在水榭之内,公子以为如何?”
“好!把兄弟们都叫来!今晚不醉无归!”
第四章
夜色初临,西子湖畔的天香水榭灯火通明,一楼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错落杂陈。
宋国的餐饮是程宗扬见过最繁盛豪富的,桌上摆着茶果八样:榛子、松子、橄榄、核桃……蜜饯糖饯各八样:蜜金橘、蜜木瓜、蜜李子、十香梅、玲珑子、水滑滋糕、生熟灌藕……还有各色时鲜水果:罗浮橘、洞庭橘、鹅梨、甘蔗……不一而足。
接下来的菜品有海鲜头羹、江柱、松花腰子、燥子决明、江鱼玉叶、锦鸡鼋鱼、羊血粉、青虾、白蟹、香螺、蚶子、蛤蜊……水陆鲜味应有尽有。
肉食更多:鼎煮羊、入炉炕羊、白炸鸡、白燠肉、八糙鸭、炕鸡、炕鹅、水晶炸子、美醋羊血、澄沙团子……还有各色汤饮:玉消膏、乌梅膏、糖乌李、杨梅糖……各色饮食琳琅满目,将一张大圆桌摆得满满的。
临湖一侧的门扇全部打开,湖上清风徐来,坐在厅内便能看到西湖的万顷碧波和天际的明月。
席位以程宗扬为首,往右依次是李师师、林清浦、冯源、豹子头、青面兽、金兀术和秦桧,连受伤的俞子元也被抬来,半靠在软榻上,占了一个席位。
江州战事结束,除了李师师不谙内情,三名兽蛮人满不在乎以外,其余人都如释重负,俞子元失血而苍白的面孔也浮现出一片红晕,一番喜气洋洋。
待众人到齐,程宗扬道:“江州大胜,今晚咱们也开个庆功宴!”
众人轰然叫好,李师师却讶异的张大美目,“江州大胜?官军破城了么?”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不管江州谁胜谁负,保住这笔生意就是我赢了。”
李师师明智地没有多问,她嫣然一笑,举杯道:“祝公子发财。”
程宗扬按住杯口,“这杯却不急着喝。”
程宗扬站起身,一手拿着酒杯,收起嘻笑,肃容说道:“当日来时我们一共十二人,如今老敖去了建康,老俞重伤不起,其余三位兄弟老桑、老夏和老沉却是再也不能来了。这第一杯酒,先敬三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程宗扬将酒水泼在地上,然后道:“三位兄弟的尸骸眼下都葬在风波亭。会之,你想办法联系三位兄弟的家人,厚给抚恤。需要迁葬家乡,或者有家人需要奉养的,由我们盘江程氏一力承担。”
秦桧起身拱手,“是。”
“第二杯酒也不急着喝。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第一桩是死者为大。接下来就该罚过了。”
程宗扬道:“冯大法,野猪林一战,你本来应该在树上投手雷,结果一上树你就晕了,贻误战机,导致俞子元被袭受伤,这个责任应该谁负?”
冯源脸上浮现出一抹朱砂色,站起来“吭哧吭哧”地想要辩解,却被程宗扬按着肩膀坐下。
“这个责任该是我负。”
程宗扬道:“明知道你有恐高症,事前却忘了个干干净净,这个责任我不负谁负?”
秦桧道:“计划由属下制定,不周之处属下也有责任。”
程宗扬道:“那好,这个责任我和老秦一人一半。每人罚一个月的薪金,补给老俞和三位兄弟,怎么样?”
秦桧正容道:“属下甘心认罚。”
俞子元虚弱地说道:“属下受伤怨不得他人,这些钱还是给三位兄弟吧。”
“可以。”
程宗扬斟了杯酒,举起来道:“罚完该论赏。这一趟临安之行,会之居中运筹,四处奔走,论功该为第一,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都道:“正是!正是!”
秦桧躬身道:“属下为家主效力而已,岂敢居功?”
程宗扬笑道:“你就别谦虚了。不过你的功劳眼下只能记着,到下个月股东大会的时候再说。秦兄,干一杯!”
秦桧举杯与家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彼此心会。
“功劳第二位要属清浦,”
程宗扬道:“这些天联络各方,全靠了林先生,虽然没有上阵厮杀,流血流汗,但身体消耗之大,还在我们之上。来,喝完这杯酒,接下来几日,你可要好好调养了。”
林清浦拱手施礼,然后接过酒杯,“多谢家主。”
“往后盘江程氏所有的情报都要交给你过目,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允许你自行挑选僚属作为辅助。但你挑选的人,这一辈子都不能活着离开程氏,明白了吗?”
家主这是把最机密的核心交付给自己全权处理,林清浦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仰首饮尽樽中美酒,“清浦定不会有负家主。”
程宗扬与林清浦碰了一杯,然后走到俞子元身边,“俞兄出生入死,单是凤凰岭引走敌人主力就是大功。”
俞子元抚了抚受伤的腿,惨然笑道:“俞某已经是残废之人。”
“肢残不能复生,废却未必。”
程宗扬道:“我已经买下武穆王府,奏报是拆除改建,其实是给大营留个落脚之地。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