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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王天德已经是死狗一条,自己又没有半点把柄在他手上,他在牢中乱说也不怕。但王天德在筠州经营多年,孙益轩的唆使虽然不足以成为官府采用的证据,王天德的报复却不能不防。万一王天德有一、两个不死心的手下盯住孙益轩,或者有人攀咬出自己买通吏员,虚报入库的事,自己就后悔莫及了。因此程宗扬不惜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秦桧和吴三桂都派出去,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孙益轩的安全。
程宗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理清帐目。目前自己手头的粮食一共七万石,其中六万石是宏升与日昌行订购的。之所以有十来万石的差额是自己刚降粮价时,筠州各大粮行深恐粮价一泄千里,联手从他手中买走十万石低价粮,希望能控制价格。
可惜江州和谈的消息愈演愈烈,短短几日内,程记粮铺的价格由每石八百铜铢降到六百、五百,最后到四百铜铢,已经几乎与平常粮价持平。
程宗扬估计,出现眼下这种局面,筠州的粮商对自己想恨都恨不起来。谁能想到两边打得如火如荼,突然议和?粮商们有怨气也只能对宋国官府撒。但接下来他们就该恨自己入骨了……
支出一栏中,一个多月来收粮一共用去九万三千金铢,加上贿赂官吏和零星支出,不到九万四千金铢。其中最大!笔单项支出竟然是被慈音敲诈的几十金铢。
自己的收入,除去筠州官府支付的二百三十万银铢和两万金铢,还有日昌行和宏升粮铺订购六万石粮食的三万金铢、秦桧在高峰时出货两万石的一万两千金铢,筠州粮商联手购买十万石粮食支付的八十万银铢。另外一万多石卖了五、六万银铢,折合金铢共计二十二万有余。
眼下自己手里还有一万石的粮食,即使计入施粥等全部支出,自己这一笔也净赚超过十二万金铢。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这生意简直是抢钱啊。
祁远看得眼花缭乱,半晌才道:“程头儿,咱们筠州一个铺就赚了这么多,整个宋国的生意该多少啊?”
“别净想好事了。”
程宗扬指了指账本,“这是抢的!要不是从筠州官府抢了一笔,能挣三万就烧高香了。”
“三万金铢啊!”
祁远道:“这可是六万贯铜铢’整整六千万!亲娘哎]你这一、两个月工夫把老四几辈子的钱都挣了……”
程宗扬在纸上写下“祁远、吴战威”然后在后面缀了个数字:六千。
祁远一头雾水。“程头儿,这是什么?”
“你和吴大刀的一成股份。”
“程头儿,你当真的?”
“这还有假?”
程宗扬道:“粮食生意云家出钱,盘江程氏运作,利润大家各得一半。这是你的一万。”
祁远连连摆手:“这钱我祁老四可不能拿。前后都是程头儿你出的力,哪儿有我们白拿钱的。”
“你出的力就不算钱了?”
程宗扬笑道:“这钱你现在还拿不到,只是个数字。等开完股东大会,定下分成的比例后才好给大家分。对了,老四,我还没跟你说,咱们盘江程氏又添了几个股东,现在已经是二十股了。”
程宗扬把自己的扩股方案细细向祁远说了一遍,祁远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不合适?”
程宗扬检讨道:“这事儿本来该开股东大会,大家一起决定的,但时间太紧,只好我自己作主。你若觉得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不是……”
祁远拽着胡髭,“我这像做梦似的……你说我一个跑腿的,怎么就成了股东?和星月湖那些好汉,还有建康那帮公子爷平起平坐了?”
“你就当自己做梦吧!等到股东大会,你就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头儿,我多一句嘴。星月湖的爷儿们、云三爷,还有建康的少爷都不是一路人,捏到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这么扩完股,你占的没多少了。”
“老四行啊,说到根子上了。”
程宗扬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打算把盘江程氏变成集团,下设几个公司,各干各的。老四,有没有兴趣独当一面?”
“我?”
祁远搓着手,讪讪道:“恐怕不成吧?”
“我看你比一般的掌柜强得多了。”
程宗扬笑着拍了拍祁远的肩膀,“该干活了。去!把粮铺的售价降到三百铜铢。”
祁远回过神来:“三百铜铢!好嘛,筠州那些粮老板活吃我的心都有。”
“你要送上门让他们吃。”
程宗扬笑道:“从现在开始,收购价四百铜铢。无限量收购。”
一边贱价卖,一边高价收,祁远对这位头儿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痛快地答应下来。
山间的葡萄藤依然青翠,但残破的村寨似乎已经失去所有生气,只有当日荆溪人凄然的号哭仿佛还在群山间回荡。
村中广场的图腾柱上,被屠杀的村民首级已经全部取走,取而代之的是凶手们几乎面目全非的头颅。除了那些乡兵以外,王闻龙的头颅被挂在最高处,一根麻绳从他两眼之间穿过,悬挂在柱顶,绳上的血迹早已变得乌黑。
程宗扬并没有觉得这些荆溪女子的报复手段过于残忍。易地而处,自己碎剐这个狗崽子也不在话下。
这一刻,所有幸存的荆溪女子在相雅的带领下,聚集在广场中。她们抛弃钟爱的白衣,换上武士的皮甲。失去丈夫、兄弟和父亲,她们不得不亲手拿起弓箭和长矛,成为族中最后的勇士,守卫自己的家园。
“尊敬的程商人,是你实现自己的诺言,使我们能把仇人的头颅悬挂在神柱上,让我们死去的族人灵魂得以安息。”
相雅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族人崇拜的神明、全心信赖的庇护者和永远的主人。”
程宗扬摆手道:“别误会,我只是个商人,不是神,更不是你们的主人。”
相雅屈下右膝,单膝跪地,一手放在胸口,深深俯下身去。在她身后,所有幸存的荆溪女子都用同样的动作,向这个异乡的商人表达自己最深切的敬意。
“在我们荆溪,如果一个男人被敌人杀死,谁杀死他的仇人,就可以获得他生前的财产。”
相雅道:“你不但替我们报仇,还救了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当你把仇人交给我们的那一刻起,我们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你。”
程宗扬嘴巴张成圆形,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又背了这么多包袱!难道以后我得把她们都养起来吗?
程宗扬很想回绝,但接触到相雅希冀的目光,还有申婉盈充满崇拜的眼神,只好把拒绝的话都咽回去。反正只有不到一百个人,都是女人,吃的不多,自己真要养的话,还能养得起吧……
“包在我身上!”
程宗扬拍着胸口道:“我让人给你们采购一些物品,先过了这个冬天!”
第五章
接下来几天,食盐、粮食、种子、布匹、铁器……源源不绝地运抵荆溪的村寨。
其他物品数量不大,粮食却有十万石之多。荆溪人驯养的猛玛派上大用场,那些巨大的生物毫不费力就能背起数吨重的货物,跋山涉水如履平地。程宗扬为之头痛的乱石滩,那些巨兽走来轻松无比。
后来程宗扬才知道,这些被荆溪人称为长毛象的猛玛巨兽,已经与荆溪人共同生活无数世代。猛玛喜寒畏热,平常都生活在高寒区域,听到号角才从山上下来。
若非如此,失去戒心的村民也不可能毫无反抗地被乡兵屠杀。
易彪对这些猛玛大为倾倒,他曾经提醒家主,如果把这些猛玛带到江州,立刻就是一支无敌的奇兵。但程宗扬否决这个主意,这些荆溪女子刚刚失去丈夫和父兄,他不想再让她们背井离乡。
江州和谈的消息在正月底达到最高峰,如果仅仅是粮价波动,筠州粮商还能拿着粮食硬撑下去,但令他们雪上加霜的是,借着王团练一案,筠州官府查出不少商家向常平仓售粮时以次充好、牟取暴利的暗盘交易。滕大尹铁面无私,断然向各商家开出巨额罚单——程宗扬心里明白,滕大尹还背着挪用军费的亏空,不拿这些奸商开刀,拿谁开刀?
这一记重拳打在粮商的命根上。前期粮价飞涨,各家都下了重注,大量囤积粮食。日昌行的周铭业更是把全副身家都换成粮食,准备大赚一笔。眼下粮价暴跌,各家粮商手中现钱所剩无几,连罚单的一半也未必能交上。众人有心拖延,各色说情人等如流水般出入州衙,只求能宽限几日。但滕大尹是朝廷高官外放,根本不给这些土财主面子,一道命令下来,几名大粮商被官府抓走,狠狠打了顿板子,丢进牢中。
这下除了本钱雄厚的宏升粮行还在咬牙硬撑,其他粮商和囤粮大户纷纷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