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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正在观看,又见有男男女女无数,都往东北扑奔,不知所为何故,拥挤不动。赵爷上前问道:〃 众位上哪里去?有什么事?〃 内中有人说道:〃 今天二十八,药王圣诞,这北关东北上有座药王庙,年年唱野台子戏,我们都是去看戏的。〃 赵爷一想,那铁头陀或者爱往热闹处闲游,或者独回清净处躲避,都猜不透,且向这里看看再说。于是来到戏台底下,见人山人海,做小生意卖吃的不少,也有搭着布棚摆桌子长凳的,也有酒摊,也有点心摊,也有酸梅汤摊,又有打把式的,赌钱的,占卦的,还有无赖之徒,专做骗局赌的,东一堆,西一簇,十分热闹。四下一看,并无公馆之人。回身再往庙内各处游逛。庙并不大,只有两层殿。庙内有些个卖首饰的,卖估衣的,挨喉挤挤,并不见什么踪迹,就出庙来了。
此时台上已歇晌,那台后有一个人圈子,挤进去一看,却是卖拳的,正在那里打对子。看的人齐声叫好。赵爷看那两个卖拳的,年纪都不上三十岁,上身都赤着膊,下面都是兜裆青布裤,足下穿着抓地虎靴。一个使一根三节连环镇铁棍,一个使两柄板斧,丁丁当当,打得十分好看。这使棍的中等身材,白净面皮,竖眉鹰目,露着杀气;那使斧的魁伟长大,面如锅底,粗眉大眼,阔口丰颐。二人俱无胡须,像一对好汉。只见二人把一趟斧棍打完,向众人拱手,借助盘费。不料看的人虽多,给钱的人却少,地下只有二三百钱。赵爷摸搭裢内,不过数百文钱,嫌少,又摸出一块银子,约有三两有余,说道:〃 二位朋友,这里有点茶资,望乞笑纳。〃 二人接过,作揖道过谢,把银收起来。又把散钱数了数,收拾完毕。
赵爷又拱手道:〃 二位不弃,酒楼小饮三杯,闲叙一番,何如?〃 那白净面皮的道:〃 既承仁兄美意,弟等奉陪。〃 于是三人一同到一酒楼,上楼找一副干净座儿坐下,彼此谦让。赵爷让二人上坐,二人不肯,赵爷一定要让,二人只得依了。
赵爷告诉跑堂儿的,快些摆上一桌上等的酒菜。伙计满脸带笑,连声:〃 晓得,晓得!〃 回身去了。二人忙说:〃 尊兄何必过费,使弟等不安。〃 赵爷笑说:〃 粗酒一杯,藉此谈谈。
敢问二位兄长贵姓高名,仙乡何处?〃 白脸的笑道:〃 小弟姓唐名振声。〃指着黑脸的道:〃 他是我盟弟,姓袁名声万,都是山东沂州府人。〃 也回问了赵爷名姓,大家又从新见礼。忽见伙计搬进酒菜来,一个人托着一个木盘,一个人提着酒壶,先把茶壶茶盘拿开,把盘内酒肴排列桌上。赵爷执壶,与二人斟了酒,然后畅谈些江湖上的事情,又讲究拳棒刀枪。三人说得十分得意,真是相见恨晚。直吃到过午时候,赵爷问:〃 二兄意欲何往?〃唐振声道:〃 我等有一知己弟兄,闻听说新近立了事业,意欲投奔他去,谋一安身所在。〃 赵爷道:〃 吾兄若得安身便罢,若有不得意之时,可到安大人衙门找小弟去。〃 唐振声二人起身作谢道:〃 弟等萍水相逢,蒙吾兄另眼相看,感激不尽。俟异日回来,必然过去请安。我等就此告别了。〃 赵爷还礼道:〃 咱们日后有缘,再为畅叙,弟也不挽留了。〃 于是算还酒钱,一同下楼,各自分手。
再说赵爷独自一人,毫无定踪,任意闲游,又向戏台边来。
那时戏台上依然开戏,正要看戏,忽见从西来了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后面跟着一个道童,拿着算命占卦的招牌,看着眼熟,走近方知是孙师爷与郝金刚,彼此一笑过去。郝金刚忍不住问赵爷道:〃 访出点方向了么?〃 赵爷摇头,他二人就向东边去了。
原来孙静峰自见知会教他私访,他便教童儿开了箱子,找出他昔年私访的那副行头,有道衣、道冠、丝绦、鞋袜、招牌等类,孙俊通身换了。郝金刚过来,孙俊告诉他自己扮作算命先生,叫他扮作道童。郝金刚应了。孙师爷又替他打扮停当,二人从后门暗暗溜出,知道韩七出南关,谢标出西关,赵鹏出北关,自己带了郝金刚只好出东关了。那东关颇为热闹,这条街有二里路长,也似北关,样样铺子都有。孙师爷到了东关,走了两趟,不见一些踪迹。想起茶坊酒肆探访事情极其容易,看路北有个大茶馆,匾是〃 海隆轩〃 ,遂向郝金刚道:〃 咱们在这里喝会子茶。〃 二人遂进来,走到后堂,找了两个座儿坐下,泡了一壶茶。二人慢慢的吃着茶。他二人倒无甚可谈,只听四下里各坐上谈谈讲讲,极其热闹。忽听旁边桌子上也有二人在那里吃茶,正然说得高兴。一个说:〃 你没听见说吗?咱们这大关嘴上店里前夜晚上住了个头陀和尚,半夜大门已然锁好,都睡了,他也睡了,第二日清早不见和尚了,大门也没开,不知和尚从那里走的,行李可仍在房中。你说奇不奇呢?〃 那一个说道:〃 这还不算奇,必是和尚半夜越墙而过,作什么歹事去了。〃 正说之间,只听从旁有好几个人吵嚷,一阵大乱。不知为了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空欢喜林内得薰香 枉勤劳庙中擒巨寇
话说茶馆内有二人讲论前夜店内丢了住店的和尚,那边一阵吵嚷,就有人接声说道:〃 你说前夜丢了和尚,不足为奇。
昨晚北关店里住了两个财主,是一来为听戏还愿,二来代办点事,身边有百十两银子,被人偷去了。大概是和尚用薰香将人薰死过去偷的。今早和尚不见了,各处访查和尚,必就是这东关店里丢的那个和尚了。〃 大家议论纷纷。孙俊在旁一听,悄悄对郝金刚道:〃 你听他们所说之人,必是铁头陀无疑。咱们何不到北关打听打听?〃 郝金刚点头,二人给了茶钱,一同投北关而来。在戏台下略站片刻,遇见赵鹏他二人,惦记往北关厢探事,故急急而去。这且不表。
又说那往西关的谢标,来到西门以外,这关厢不及东关、北关热闹,铺面也少。大关嘴外有一带大柳林,此时正是四月底,天气甚热,赤日当空,恰似火炉一般。谢标外号叫一篓油,身子又胖,走得满头是汗,想要歇息歇息,凉快凉快,奔到林子里面,在一块卧牛青石上坐下。只见那边先有二人在彼乘凉,旁边树枝上搭着衣杉。谢标瞧这二人却是一僧一俗,都有三十多岁。那僧人生得十分凶恶,身量高大;这俗家是瘦小枯干,五短身材。谢标心中一动,疑是铁头陀。再一看,他不是头陀,是个光头,并且在公馆谢标也于带领水枪之时,见过铁头陀了,虽没看真,却知道不是他,然也不免呆看。那边僧人见谢标呆呆看他,心中犯疑,就与这俗家使了个眼色。两人从树上拿下衣服来,穿在身上,往林子里去了。再看柳林那边,隐隐有一段庙墙。
正看之间,见有一个小和尚,年纪不过十一二岁,手中拿着一物,一面走,一面瞧,也向林子里走来,却从谢标面前走过。谢标细看小和尚手中之物,似乎是薰香盒子,越看越像,将小和尚一把拉住,说道:〃 小师傅,你手里拿着是个什么?〃 小和尚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谢标又问道:〃 你从何处得的呢?〃 小和尚道:〃 我们庙里今早来了一个客,虽也是个和尚,他却有头发,可是披散着。他今早来在我们庙里,他就病了,就是我服侍他。我见他这个盒子有个仙鹤脖子,可以活动,是个玩意,我故此偷着拿他的。〃 谢标道:〃 你拿他的,他要是不依,你怎好?〃 小和尚道:〃 他现在病得厉害,顾不得了。〃 谢标道:〃 小师傅,你卖与我罢!我给你五两银子,你要这盒子也无用,不如银子好。〃小和尚道:〃 五两银子是多少,你先给我瞧瞧。〃 谢标从搭链里拿五两一锭的锞子给小和尚瞧,小和尚瞧见一大块银子,甚是喜欢,即将盒子递与谢标,把银子收了。
谢标还要问他话,就看见从林子那边来了一个头陀,恍恍悠悠,像个有病的样儿。小和尚忙忙躲了。那谢标他是绿林出身,如何不认得薰香盒子,心中甚乐。
今见来的头陀,正是那行刺的恶僧,此时趁他有病,恰好拿他,况且在林子乘凉,大衣是早就脱了。
说到此际,须再表铁头陀一番。那铁头陀被公馆追下来,幸而他身子灵便,步履飞快,又仗有城砖扔下来退了追兵,出了大城。天已四更,不好再回店中,恐人知觉,于是就在北关一个店里扣门。
恰好这个店里因药王庙有夜戏,听戏的将回来,还未睡呢,故而铁头陀进店容易,就住在西小厢房里。及至进来,店小二把后窗支开,十分凉爽。铁头陀吩咐:〃 先烹茶来,我是走渴了。〃 店小二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