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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透过车帘向外望去,当看见城门上的那两个大字“太和”时,心里就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般沉甸甸的。再悄悄转眼望望身侧闭目假寐的陆策,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紧抿住了,默然无言。
“到了?”陆策那带着些微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温柔应了一声,嗓子眼里像堵了棉花一样,仍旧说不出话。
陆策的双目蓦然睁开,借着车帘外透进来的淡淡天光,盯着温柔仔细看了半晌,探过手去,紧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接下来怕要委屈你数日了,不过我已打点好了,你只管放心。”
打点?温柔苦笑,两人这一路被押解回京,陆策压根就没有什么机会往外传递信息,或者说自己与他这样片刻不离,也没见他做过什么有关打点的事,他这样说,是想让自己安心吗?
不是她不相信陆策的能力,只是在这种皇权至上的年代,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与皇帝比较起来还是有限。若是陆策能让她死得痛快点,她已然无怨了,毕竟这欺君之事,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能不连累到陆策,已是谢天谢地,还能有什么别的期望与念想呢?
唯一可恨怪的,便是两人从前浪费了不少时间,真正情投意合的相处,也只有这身为钦犯的短短数日,如果上天能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温柔想到这里,心念一顿,随即清楚的知道,即便上天能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仍然会选择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只是行事也许会更谨慎些,更周全些,起码不要闹到眼下这种不可收拾,命在旦夕的局面。
马车在城外停了一瞬,立刻接着往城内驶去,车里一时静得只能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还有似远尤近的大街上惯有的喧哗。
陆策似乎看出她心事重重,将她微凉的手握得更紧些,贴近她耳边缓声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
话到一半,他收了声。
温柔觉得耳朵被他呼出的气息吹得一阵麻痒,原本紧张忐忑的情绪顿时得到了缓和,不禁出声问道:“只需什么?”
陆策微微一笑道:“只需想我就行了。”
“呸!”温柔终于忍不住啐他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开玩笑。”陆策的声音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拉开了他与温柔之间的距离,望着他正色道:“你若是感觉害怕惶恐的时候,记得多想想我,多笑笑,感觉会好许多。”
“好。”温柔使劲将嘴角往上扯,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生硬的笑,持续了数秒后道:“是不是就像这样?”
“好丑!”陆策望着她微微一笑,忽然用力一拉,拥她入怀。
温柔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还有彼此那蹦得欢快的心跳,忽然就不再害怕了,只是静静的任由他抱着,用心去感受他的爱意和身体的温暖。
如果这一刻,能停留至天荒地老该多好?可是车轱辘“咯噔”一声,终于还是再次停下。
温柔从平静中惊醒过来,思绪又转回了现实。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叹息道:“车停了,我会被带去哪?”
“天牢。”说出这简单的两个字,似乎要耗尽浑身的气力,陆策长吁出一口气,终于松手放脱了温柔,望着她道:“忍耐数日,嗯?”
温柔点了点头,垂下眼去,不想再看他,深怕片刻后两人分别时,她会感觉更加痛苦。可是陆策没有给她惊惶害怕的时间,紧接着就探过头来,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煞风景的人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时,那暗卫首领就猛然掀开了车帘,将头探了进来……
“到了!下车!下车!快……”
暗卫首领就像一只被人突然捏住脖子的鸭子,没说完的话全被卡在了喉咙里。他尴尬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哼一声,放下车帘,背转过身子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道:“快点!”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关押天牢
没有四处横行的老鼠和跳蚤,没有潮湿腐烂的稻草堆,也没有熏人欲呕的古怪臭气,甚至没有凶残暴戾的狱吏。说实话,这天牢的环境和条件实在是比温柔想象中要好太多,唯一令她不满的,除了自由外,大概就是男女牢房的分设了。
自从下了马车,看到陆策被暗卫们带向另一条通往牢房的路开始,温柔就一直在忐忑不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陆策。若是陆策也要被关在天牢里的话,哪怕两人不能见面,无法说话,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离他近一些,这样起码心理上会感觉有所依靠。
可仅仅是这样的希望,也是无法实现的。温柔能面对的只有一间单人牢房,这里有三面高筑,密不透风的铁强,墙上连窗户都没有一扇,就连头顶的天花板,似乎都是铁铸的,倒是脚下踩的地,是拿青石砖铺就,砖缝有些稀疏,从中长出粘滑的青苔,若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很有可能会被滑个跟头。
牢房的唯一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的下方倒有栅栏般的小窗,不只是为了方便透气,还是传递食水,或者这两样功用兼有吧。温柔从这扇门外推进牢房时,还转着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可这空间实在太小,里面摆放的东西简直一目了然,除了一张被固定在墙角的铁床和床脚处的一只马桶外,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深吸口气,走到床上坐下,再看看床上铺的被褥,洗得还算干净,只是已然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多少还是让人心生厌恶之感。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和经历死亡过程。
刚进牢房的时候,温柔想起满清十大酷刑和历史上那些酷吏,心里还是十分害怕,总是在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将自己提出去盘问,因此一听见外面有点动静,就忍不住想蹲到那铁门上的栅栏处往外看,可惜,什么也瞧不见。如是者数次后,回回都是虚惊一场,她也就处之漠然了,干脆将那床被子推远些,抱膝坐在床上想心事。
孤独、静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看不见阳光,牢房内只有门上的栅栏窗里透进的些微光芒,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压根用不着什么酷刑折磨,人直接会疯掉吧?天牢这种地方,关的都是重量级的犯人,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肯定很多,而想得越多,在这种环境里,越能把自己逼疯,难怪这里干净得不像刘嫂待过的那种关押贩夫走卒的牢房,那地方虐的是身,这地方虐的是心!
起码温柔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她已经将能想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可是在这种环境下,她能够想起的都是些不怎么开心的事,倒使得情绪越发压抑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憋赌在心里,直想大喊出声。她当然不能真喊,只好强迫自己睡觉,也许睡着了,休息够了,情绪放松了就不会感觉时间这样难挨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时睡不着,想起前尘往事,温柔不禁微微一笑,当初刚到京都的时候,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这会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睡了,却反倒睡不着了。
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温柔忽然听见牢房铁门上有人用力拍了三下,条件反射的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惶恐害怕,就听见一个狱吏在外面喊道:“吃饭了!”
晌午了吗?温柔盯着从栅栏窗里递过来的食盘,心里有点疑惑。她被关进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若时间过得真有这样慢,她都想一头撞死算了,因此没及细想,脱口就问那铁门外看不见面目的狱吏道:“这会什么时辰了?”
问完,她方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压根没抱着能得到答案的希望,谁想那狱吏静了片刻,忽道:“申时。”
说完,温柔听见一阵脚步声响,想必是那狱吏去得远了。
申时?那就是下午三至五点间吧,这里的穷苦百姓一日只吃两餐,第二餐通常是在这个时辰吃的,这样看来,这大牢里大概实行的也是两餐制。温柔苦笑了笑,自嘲的想:横竖被关在这里,除了睡就是吃,少吃一餐也好,否则人还没死,先肥成猪了!
肚子不饿,不过嗅见食物的气味,觉得单调的牢房里有了点变化,温柔的情绪还是好了许多,饶有兴味的开始研究起天牢里的饭食来。
托盘里放着两个新蒸出来的白面馍,一碟咸菜豆腐干,一碟盐卤猪头肉,外加一碗白水青菜汤。饭菜不能算差了,甚至还有肉食!也不知是陆策打点的结果,还是天牢里的饭食本来就是这个标准。温柔摇摇头,想不通。她此刻实在没有什么食欲,只拿起一个白面馍咬了一口,那筷子拔拉了咸菜豆腐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