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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是恶人啊!”纨素急了,“如果我不杀他,他会戕害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儿;如果我留下他一条命,他日后还会继续再干坏事的!我这样做,只是在为人间除恶!”
她蔓延的彷徨,像是一个错入森林的迷路的孩子。
莫邪难过地摇头,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好,既然一切已经发生了,那就交给我吧。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莫邪走过去,用那流浪汉的破衣裳将尸体裹好,抬手背在背上,身形便如电一般奔向跨海大桥。
纨素跟上来,迎风望着莫邪面上那坚毅的神色——曾经的那匹小狼,曾经那个满脸稚气的小男孩儿,早已在她错过了的千年时光里,悄悄地长大了呢。
她心头升起无限怅惘,有一点点像是错过了孩子长大过程的母亲,那种揪心揪肺,却说不出来的疼痛。
莫邪凌空跃上跨海大桥的栏杆。
海天幽暗,灯影如星,纯白的跨海大桥像是水上横加的一叶风帆。
莫邪立在桥栏杆上,呼啸的海风吹起他纯白的衣袂,撩动他半长的发丝。他一双原本冰蓝的双眸,此时在橙红色的灯影中,仿佛也染上一层血红。
他伶仃地立在风里,转头凝望纨素,目光中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疼痛。蚀心刻骨。
“莫邪!”纨素冲口喊他的名字,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只知道自己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是那样地心痛。
半晌,她才幽幽地接上,“……对不起。”
莫邪无声转回头去,卸下身上的尸首,伸手掰下桥栏杆上一块铸铁部件,坠在流浪汉身上,将尸首高高擎过桥身——然后松手,尸首在铸铁部件的牵坠下,笔直地朝向海面速降而去。
稍后,深沉的一声“扑通”。整个世界随之恢复了平静,仿佛再无任何声响。
莫邪却依旧立在桥栏杆上,站得笔直,仿佛化为木雕泥塑。
纨素微有惊慌,叫着,“小邪,你快点下来。那边来车了,他们会看见你!”
栏杆上迎风而立的男子,霍地转头,面色与衣衫一样雪白,一双蓝瞳闪烁冰霜的凄冷,“我说过,不要叫我小邪!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我!”纨素自知失言,却也更明白,他这样的愤怒源自何方。
“好,是我错了。”她也心痛,她也不甘,可是看着这样立在栏杆之上的他,她却只能心软下来,
“你下来,好不好?”
远处驰来的车子的大灯光梢已经要扫到莫邪的衣袂,他微微闭眼,身子凌空翻转,宛如纯白羽毛,朝向海面悠悠落下去。
纨素知道他不会有事,却还是心惊胆寒地也追着跃过栏杆,坠海而下。在风中呼喊,“你小心!”
眨眼之间,两人都已落在海边礁岩之上。礁岩上有灯塔,灯光背后的暗影完美地遮住两人。
纨素泪眼朦胧,奔上来翘起脚尖,想要去吻莫邪的唇。
就在唇即将贴上的刹那,莫邪却猛地推开纨素,转身便走,“我先走了。不要跟上来。”
纨素惆怅地望着他清逸而去的背影,只觉自己的心仿佛都被一柄雪光凛冽的刀锋给劈开,她只能喃喃,“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
莫邪独自走了许久,一直走到沫蝉毕业的大学去。
门口有长长一列的巨大布告栏,布告栏里贴着这一届毕业的学生们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学士服,有长长鲜艳的流苏从学士帽一角垂落下来,随风贴住他们的面颊。
他毫不费力地在合影中找见了沫蝉。
她有点害羞,躲在众人面颊里羞涩地笑。面孔都被前排女生高高耸起的学士帽给遮住,只露出清丽的眉眼。
纵然几乎被淹没,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她;人丛之中,只能看见她。
她在照片里笑,他便也对着她笑。
他不会让她看见,他的悲伤。
他伸手,指尖柔柔抚过他的面颊。他眨眼调皮地笑,抿了抿嘴唇,幽幽一叹,“夏沫蝉,我,杀人了……”
“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会亲手掐死我的吧?”
他笑,陌生地看着自己的视野里渐渐朦胧起来的水意——他不敢置信地伸手抿了一下,愣愣盯着指尖上的湿润——他已经忘了有多久不曾流泪,他甚至早已忘了自己也跟愚蠢的人类一样会流下眼泪……
可是今晚,今晚……
他心中狠狠地疼,可是那疼却又那么甜。他笑着眨动眼帘,任凭一颗又大又热的水珠,从眼中滑落面颊。在那片朦胧里,他望着那个姑娘,笑靥如花。
“我会等你回来杀了我。”
那滴水珠终究落到腮边,然后坠落而去,他却觉得就连这样都是幸福,“我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补偿你,那我就给你我的命吧。”
。
澳大利亚,蓝影镇。
沫蝉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或者她经历过那么多眼见鬼魂、打败吸血鬼的战役之后,她相信自己也差不多有舞雩的勇气了——可是当她立在桉树桩农场的粮仓门口,看见杰克打开灯的瞬间,满地密密麻麻朝她脚边奔跑而来的老鼠时,沫蝉还是吓得尖叫起来,而且活蹦乱跳!
“哈哈!”杰克大笑,“我还以为你们做探秘记者的,都是胆子特别大的呢。夏沫蝉我真奇怪了,你昨晚连我都不怕,甚至连开膛手杰克也不怕,怎么现在竟然被怕成这样?”
“啊啊啊,你闭嘴!”沫蝉兵荒马乱地跑出粮仓,将仓门连忙关严。
杰克笑谑地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没事了。是发生过老鼠咬人的事儿,不过粮仓里这些都是baby鼠,另外大白天的,它们也不敢咬人。”
沫蝉心又一哆嗦,“你是说,老鼠真的咬过人?”
杰克耸肩,“我们家的工人,老米,就被——咬死了。”
“咬——死了?”沫蝉只觉心跳都停了,“死——了?”
“嗯。”杰克也收起笑谑,痛苦地闭上眼睛,“老米是这里20年的老工人。当年我骑马,还都是老米教的。他什么都好,只是酗酒。那晚上他又喝高了,结果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房门也忘了关——等第二天一早我去叫醒他,发现他已经……”
沫蝉转开眼睛,心因为疼痛而沉静下来。
“对不起杰克,我知道这样的回忆会让你痛苦,可是请你还是详细一点告诉我:当时老米是什么情形?”
“我已经看不出他的面容。”杰克痛楚地望向沫蝉,“他脸上和脖子上的皮肉,几乎已经都被啃光。血红的残肉之下露出森森的白骨,脸上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一双眼球——凸出在脸骨上,眼皮都没有了,那么绝望地瞪着,死不瞑目。”
沫蝉伸手扶住杰克手臂,“对不起……”
“没事。”杰克耸肩笑笑,“当初警方来查看,还有邻居们问起,我早已不知重复过多少遍对他们描述。”
沫蝉想了想,“杰克,你后来去看过心理医生么?”
“嘿,拜托……”杰克恢复原来的阳光笑容,伸拳轻轻擂了沫蝉一下,“这不是你们东方人会说的话,反倒像我们该问的话——我听说,你们东方人都不看心理医生的,而且很抗拒对外人敞开心扉。”
沫蝉握拳,“找揍么?”
杰克大笑,“好了,又是我错了。不过我倒是蛮惊讶,你看见老鼠吓得不行,可是说到更恐怖的人命案,你反倒这样冷静。这就是你们东方人的特点么?喜欢处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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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枯藤花①:被切割的女人
“这就是你们东方人的特点么?喜欢处乱不惊?”
沫蝉抬眼望杰克,“你身边还有哪个东方人,也这样地处乱不惊?”
“哦……”杰克笑起来,“你果然是敏锐的姑娘。睍莼璩晓澳大利亚的华人很多,我农场里也有新来的华人工人,他们几乎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我不能说他们的喜怒不形于色是不是与你的处乱不惊相同,或者说,他们是不喜欢将心情表露出来,以免被人刺探内心?”
“东方人都很含蓄,文化背景造就的性格。”沫蝉顶回去膈。
杰克听懂了,举起双手来笑,“好,我收回前言。对不起。”
沫蝉扭头去望粮仓墙根儿,外头虽然没有大群的老鼠了,却也还是有稀稀落落几只胆大的,结成纵队,沿着墙根儿吱吱地跑过。
沫蝉扭头望杰克,“为什么没有看见猫?脂”
杰克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