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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很想回家,有了可以回家的线索,我激动;没有线索,我本该失望,可现在却偏偏很轻松。
一边是家,一边是高长恭,轻重一观便知。然而,在这两方的博弈之中,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心已经离到另一方了。
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选择就放在眼前,而我却无法决定。我知道,无论我放弃那边,都是凌迟的痛。
…… ^ ^ ……
疏月徘徊影摇动,清冷的月色下有人手执狼毫笔,正垂头泼墨书写。
我慢慢走过去,站定后才发现他穿着单薄的竹青长衫,正暗自奇怪,冰天雪地他难道不冷的时候,不妨那人捏住我的手腕突然开口,字句清晰道:“告诉我,你同尔菡为何如此相像!”
呼吸一窒,胸口剧烈地跳了几下,我猛然推开他。
无措中的力道用大了,身子竟向后跌去。
扑腾着胳膊想要抓到一角坚固之物稳住身体,偏偏肩头在这时传来刺痛。生疼生疼的感觉,好像刺入心肺,侵入骨髓。顾不上摔倒的趋势,我急忙探手按住肩膀。
揉了几下,偶觉眼皮一轻,梦境已倏然远去。
肩膀的痛觉犹在,手心正抵着一个精小的物件,我慢慢翻出来,顿时清醒。原来是睡得不老实,一不小心被挂在颈间的枣木坠给戳到了。
梦中的那个问题却如梦魇一般缠绕在身,这也是因为不懂才被我忽视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那么像?
挑开灯芯,和衣翻开画卷,就着薄弱的黄晕,我又将郑尔菡仔细地看了又看。
其实我们也不算十分相像,七分容貌相似,剩下的三分神韵,却是天壤之别。诚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样子,但让我装出如她一样的乖巧温婉,委实很有难度。
可是,七分之像也是像!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种东西,看似千篇一律的树叶也不会存在两片完全一样相同的,哪怕是一对同卵双胞胎都会有区别。所以说,相似与不似是让人很难参透的问题。
去问佛,佛一定会说,不可说,说不得。
我不是她,她亦不是我,可相似必然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她是谁,我又是谁呢?我们之间的联系会是什么?
一片茫然,我想,有必要去找一趟高孝珩。
毕竟,在郑尔菡这个小姑娘的世界里,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当事人。我知道,除了她的父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一切。
…… ^ ^ ……
高长恭说我是一个比较容易被人看透心思的姑娘,当时我非常想狡辩,可后来,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不断印证他的观点,以至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放弃对这个观点的反驳权。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得简而言之,思考良久,我没有放弃。
之所以没放弃这份与生俱来的权利,其实是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滕郢舟这么一个脑回路不同常人的娃,可以说他的存在愈发地助长我坚持反驳的信心。
滕郢舟基本上没看透过我在想什么,逆而言之,我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大概我们俩算是彼此安慰吧。
看,我很乐观吧!可当高孝珩撩起衣摆踏进门槛,张口说出第一句话后,我深受打击。因为这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信心,顷刻间就土崩瓦解。
他说:“看过画,你一定有许多疑。别人不知,找我恐怕也找不到,我今日恰好无事,你想知道什么可以一并询问。”
我搅了搅手指,决定祭奠一下自己死去的信心:“我没有疑问呀,我什么疑问都没有!”
“没有?”高孝珩沉吟片刻,说:“既然没有,那我便走了。你该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
他是跟谁学来这么一句毫无美感却形象生动的俗语啊!
郑尔菡——荥阳郑氏偏支幼房少爷正妻所生的小女儿。其实说小女儿似乎也不妥,她也可以算作是大女儿,因为她的母亲只育有一子一女,且父亲也只有一子一女。郑尔菡之上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兄妹两人的感情很好。
男子对宝剑兵器的渴求毫不亚于女子对胭脂水粉朱钗玉簪的渴求,郑尔菡决定在兄长生辰时送一柄铸剑师蔡先生打造的剑。为给兄长惊喜,她没对父母说实话,想去远处转转。因为她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父母自然坚决反对。
从高孝珩的叙述中不难发现,郑尔菡是个温婉乖巧却又十分倔强的姑娘。世上女子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被规矩束缚得麻木了,以至于对所有事情都很逆来顺受;另一种则是,被规矩束缚到极限,一旦反抗起来便让人瞠目结舌!郑尔菡就是后者。
我想,乖巧是她历来的脾气秉性,可骨子里的倔强却是与生俱来的。一旦这份倔强击败习惯又凌驾在理智之上时,想收都收不住。
天保六年寒冬,她雇了一辆乘马车偷偷从荥阳抵进丹阳郡,神不知鬼不觉。
不知道她是为了求快还是根本不知道山路不好走,她偏偏走上那条穿山的崎岖路径。
时逢天降大雪,路面陡滑,一切好像命运开的玩笑一般,她满心欢喜的走上那条路,满心欢喜的去为兄求剑,意外的在沿途中葬身于此。
一朝红颜就此枯竭,驾车的车夫颤颤巍巍找上郑家大宅,说她滚下山谷,车夫追去时,崖边仅有一只玉镯孤寂地躺在那里。
玉镯是高孝珩送她的礼物,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为他留下。
我不觉得自己多愁善感,可听了这个故事后,竟然觉得过往的事事,痛彻心扉的悲伤都如一根针扎在心底,让我跟着一起痛一起悲。
这种感觉很奇怪,想到从前也因一些事情而伤感过时,我觉得,其实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我想知道,我们为何这么像?”我慢慢说,“我真的不是她……”
高孝珩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我知道,尔菡的手腕没有痣,你不仅有,而且左右对称。你们相像之由,恐怕无人得知。”
我默然,原来他早就明白我不是郑尔菡,可每次面对我时的晃神,想必是真是不由自主吧。
“那你为什么说画……”提到画像,我突然顿了顿,有种莫名的情绪冒出来,可一时也觉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吸口气,我继续道:“为什么说画能帮我呢?”
高孝珩笑了笑:“不仅是帮你,也是帮长恭。此次前往荥阳,一为祭拜尔菡,二为取回这副画,三是……”他话锋一转道,“听说几日前,你被叫去静德宫了。”
我眨了眨眼睛,暗自感叹他消息的灵通,也在疑惑我去静德宫和他去荥阳有什么关系。
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慢慢开口:“长恭有他的无奈,士庶不可结亲,这是不可更改的规矩,无法逾越。陛下限制的正是在此。”
一刹那,我愕然怔愣。
从来不知士庶不可结亲的规矩,高长恭也从未说过。今日从他的二哥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我惊诧得不知该要如何了。
伸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水早已凉透,透心而凉,也不知高孝珩是怎么喝下去的。
我猜得到他很为难,却不知有这么难。一条俗成的规矩不可打破也无法打破,因为时机未到,任是谁也不能逾越,这是古代,等级森严的古代。
“他想娶你为妻的心思,几个哥哥都看在眼中,想方设法帮他,捏造身份之说,被陛下看穿便不能再次冒险。但除此之外,也无其他的方法。”高孝珩说,“其三便是——你以尔菡的身份嫁给他。如今尔菡的尸骨尚未找到,又有这副画像为凭,绝不会有人怀疑你。”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长恭就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双更,一定双更!我先去吃饭,回来继续码字!
☆、第二十三章 决定
我诧异地睁大眼睛,口干发苦,手脚一片冰冷:“她……死者为大,我怎么能……”
“若她尚在人世,助你一次,她定会高兴;若她不在人世……”高孝珩有些哽咽,“若是不在了,她在天有灵,亦会高兴。”
“可这样,又如何对得起尔菡的父母呢……”
高孝珩摇摇头:“她们能得一女,一妹,也算宽慰这些年来的悲吧。”
世间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凭着这张脸,我说自己是郑尔菡,想要以假乱真很容易,他们就会以为尔菡尚在人世,失女之痛大抵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