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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吓得哆嗦一下,寒风带着冰碴擦过手指,倏然之间便在指腹划出一道疼痛。
抬手一看,食指指腹已沁出一颗鲜艳的血珠。
好快的动作,我哭丧着脸郁闷,真是一张锋利的纸笺。
视线投向始作俑者,我不禁愣了愣。
眼前的女子眉若远山含黛,明眸皓齿,唇畔不点朱砂而自红,漂亮得像是一株开在皑皑白雪上令人炫目的花……一朵带刺的蔷薇!
很冷,很傲,这样的感觉,似乎同沈易有些类似,只是类似罢了,毕竟她只是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姑娘,就算在冷傲,也是温和许多的。
打量她时,我暗自盘算,上香这样的好日子见血大概不太吉利,虽然我全然不在乎,保不准别人也不在乎。想到这次作废,又要被人折腾一次的惨淡光景,我毅然决然地将手指藏到身后,对她笑了笑:“请问,你是……”
女子着一袭湖绿的襦裙,衣襟衣袖是淡淡的粉红,胸前打着一条藕色的绸结,对我象征性地弯了弯唇角,双眸却带着点点寒意:“我是带你上香的人。”
恕我多想,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黑白无常锁魂时说的那句——我是送你见阎王的人……我愣了愣,带我上香的人,那她不就是高长恭的二嫂——广宁王妃崔洛晚么……
定一定神,我试探道:“王妃?”
崔洛晚提着裙角袅袅而坐,纤纤玉指将纸笺一点一点叠起来揣进袖袋,面容寡淡疏离,好像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其实对她来说,我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未见其人便听闻四殿下府上有一位美貌的沈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顿了顿继续道,“沈姑娘请坐。”
我的眼皮不禁跳了几跳,并不是听不惯别人予以的夸奖,而是这所谓的夸奖暗藏刀锋,我宁愿不要,也不想受这份罪。再次定一下心,我慢慢挪过去,道一句王妃你好,才挨着她坐下,偷偷蹭掉指腹的血迹后将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小女也是从未见过王妃,王妃果然如四殿下口中所述一样……”
崔洛晚挑了挑眉,好奇道:“不知他是如何描述我的呢?”
我看了看她,轻轻说:“面容娴静,性格温婉,是世上为数不多的聪慧女子。”
因为不了解她,也不清楚她是怎样的性格,我想,此时转述高长恭的话是最保险不过的。她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一定要给自家四弟的面子。这样,但是将长恭的抬出来,我希望能提醒她一下,不要对我太过分。
自打踏进广宁王府,不,是自打决定要去上香,我就有种错觉,她在处处刁难我。让我起了一个大早等她也就算了,居然将我一人仍在偏厅,好不容易转移到正厅,她抢走了纸笺,划伤了我的手指。可我一没招她二没惹她,她为何想要修理我呢?
我的声音才落,崔洛晚面容一怔,有那么一瞬间眸中的冷意瞬间消散。待她素手取过一个茶盏抿过一口后,脸上已满是娴静,她轻声道:“四弟所言……谬赞了。”
而此时,看着这张略有失神,却漂亮异常的脸,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道理:古往今来,若一个女子想要难为另一个女子,无非是为了一个男子。
崔洛晚笑了笑,声音温和不失清甜:“沈姑娘,有个问题一早便想问一问你,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眼见一个气势逼人的姑娘顿时变作温顺的小猫,我惊得反应不过来:“什么问题?”
实话说,我的心里真真有些害怕了。在还未见到她真容时,我将她看做一个传奇,在见到她之后,我依旧将她看做一个传奇。
这世上两面三刀的女子不少,可能将人格搞得这样分裂、变脸比翻还快的委实不多,我知道,此类人要么不动,一旦动起手来,绝对是鬼面喋血阎罗王转世,惹不起。
想到此前我还要用宽宏和大度令她无地自容的设想,是多么的幼稚啊!
作者有话要说: ——560年3,长恭受封兰陵王,高孝珩为广宁王。前文未提“王府”一词,因为那时的长恭还未受封为王。广宁王妃历史无记载,我杜撰为清河崔氏族女,崔洛晚。
——剧透:再有一章,长恭就回来了。攻打库莫奚,北齐胜。
☆、第二十章 画像
纤手一点袖口,她轻声问道:“不知这张纸笺,你……如何看?”
她还是在笑,目光却紧含压迫,让我心底突生寒凉。我跟她不熟,初次见面便询问别人爱情观和婚姻观的行为,着实让人不舒服。
兴师动众,我现在不回答自是不行,可又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能是她所愿意听到的。想了又想,无限地沉默之后,终于找到一个自己觉得还算稳妥的回答:“出自诗经的笔触,自然句句堪称经典,千古流芳。”
崔洛晚秀眉微蹙,仔细地打量片刻,终于展眉开口:“没想到你竟读过诗经……世上读书识字的女子并不多。”她顿了顿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呢……我读过书没错,唐诗宋词国学经典也都看过,可那也只是局限于现代的我罢了。时代不同,认识不同,我断然不能将现代的思想套用过来,如果用了,还不被当作怪物。
被她看着,浑身都不自在,也不知她为何意。
越是不自在越是想搞些小动作调和一下,悄悄抬了左手绕到右臂里侧,不动声色挠挠发痒的地方,我才凝下神思回答道:“不知纸笺出自谁手呢,那画那字很是好看。”
崔洛晚眸光一深,怔然道:“你不知道么……”
“咦?”我眨了眨眼睛,茫然地反问:“我该知道什么?”
她疑惑地看着我:“你当真不知?”
我彻底被她搞晕了,看她满脸认真地追问,不像在开玩笑或是捉弄人,可我委实想不通她追问的内容是什么。仔细回忆方才的对话,终于明白她是在问我可知信笺出自谁手。
恍然大悟之余,仍旧迷茫,信笺是在广宁王府发现的,我见所未见,又如何知道是谁写的。
我摇摇头说:“我不清楚为何你会以为我知道,可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之后不禁笑了笑:“真像在说绕口令,不知道你可是明白了,除了能识得那字出自诗经外,其余的我确然不知。”
崔洛晚看着我,脸上一副似信非信的表情,以防她继续同我探讨信笺之事,我立刻转移话题:“小女亦有一个问题要问王妃,不知今日这香可还上否?”
“你觉得呢?”她纤细的指头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心中顿时五味陈杂,她做这个动作的样子竟和高长恭莫名相似,我失神片刻才道:“去吧,你我为此均准备了几日,为何不去呢……”
“此时雪重,恐怕要推迟许久才能启程……”崔洛晚突然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缓缓绕梁:“同你说这些面子上的话做什么,自然是不去了,开始也未打算去。”
我疑惑地盯着她看,她却伸手牵着我的手仔细端详。心里一惊,用力抽开刚,却被她紧紧紧紧按住。
葱白的指尖划过袖口,突然定了定,她笑着说:“其实上香不过是个借口,我不过想找你来同我说说话罢了。”
抚了抚额头,我僵着脖子反问:“为什么啊……”
就算一开始打算找我聊天,也没必要摆我一道吧,想到自己被她耍得十分惨淡,我又扯出一个比哭还费力气的笑:“不瞒你说,我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素不相识,初次相见,若不是为了冠冕堂皇的上香,我宁愿陪着滕郢舟斗嘴,也不会有闲情逸致和她聊天啊!
崔洛晚凝神片刻,松开我,双手叠握在一起,明眸闪过一丝了然,慢慢道:“沈姑娘果然快人快语。”
未及我将会去的借口想好,她便开了口:“我们能谈的事情很多,细细说来,恐怕十天半月也说不完……现在只有半日的时间,我便挑些重要的跟你说一说。”她的脸上染了一层雾色,字字轻叹:“我常听殿下提起你,而且……人比画中美上许多。”
虽然不清楚她何时看过我的画像,何况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什么画像能被她看去,但瞧着她这张黯然而神伤的脸,听着她字字句句要跟我谈事情的话,我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了几跳,因担心被她看去,不太美观,便偷偷用手遮了遮,苦笑着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