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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于他,我其实是无以为报了。
我用力摇头,却不能打消他的担忧。而我的担忧比起他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哪里都没有伤到,被他护得很好,但是受伤的却是他。
心似乎已经疼到极点,我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没事!现在,你告诉我,你哪里伤到了!”
不知牵动了那里的伤,他蓦地皱了下眉。
心下一紧,激出更多窒息的疼痛。我用力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不要骗我!”
他的眉毛很好看,可这样皱了下,却像是牵动起我身上的神经与他一并疼着。莹润的眸中是我这张泪痕满布的脸,可他偏偏不说,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我,光晕流转的眸中漆黑一片。
终究,还是不说……
我突然觉得怒不可遏,生平第一次这样生气,焚天的怒气让我语无伦次地吼他:“你的伤究竟在哪里啊!你什么都不说,可你知不知道,越是这样,我越是内疚,越是不知要如何……”
他眼中突然漾出一抹疏朗的笑,随即,吻便带着弥漫遮天的梨花香落在我的唇上,沁凉,如水,却温柔缱绻。
这一刻心仿佛停止了跳动,眼前绽开了大片大片洁白的梨花,纷纷簌簌,随风飘落。
迷糊中,耳边似乎有一声轻跳的声音j□j来,还略带着惊诧:“大庭广众啊,你们、你们、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修!
☆、第二十章 失眠
夜风吹来,我的身子蓦地颤抖了下,迷路的神思慢慢变得清明,回神间,正对上高长恭窘然的眸子,然后他的视线很快转到一旁。
“我说孝瓘啊,长恭兄弟,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话自是出自滕郢舟之口,他就站在一旁抱臂看着我们,脸上带着一副促狭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高长恭的手还扶在我的肩头,大半个身子与他重叠着,可我还是觉得冷,不自主地又缩了缩脖子。可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是滕郢舟眼中的好戏时,脸上立刻挂不住了,火烧火燎的难受。
世间之大,芸芸众生,每一日中可能会做的事情有很多。在这许多事中,有些事情可以大家一起做,譬如吃饭、畅聊,饮酒;也会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譬如做梦、呼吸;自然也有一些事情只有两个人做才最合适,譬如方才被滕郢舟打断的事。
其实尴尬之事人人可遇,所谓际遇缘分未可知。但偏不巧,我的运气不太好,此时此刻凭空遇见的这个是盏颇为不省油的灯。
作为一个小姑娘,脸皮浅薄是在正常不过的。再者,我还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姑娘,所以现在不仅此事被滕郢舟撞见还被他大张旗鼓的喊出来,我着实是又羞又怒以及束手无策,推了推揽在肩膀的手便想遁走。
但是高长恭显然比我定力好得多,他收回手垂到身侧,面上已经恢复到以往正常的神色,处变不惊似乎还在打趣:“郢舟……你无需太嫉妒……”
这话显然很是有水准,堪比四两拨千斤。果然,总是笑嘻嘻的滕郢舟脸上的神色立刻尴尬了,一阵红青交错,人却如炸了毛一般的不淡定:“冤枉啊——我何时需要嫉妒你了?我是谁,才不像,你这些年总也没有……”
敏感的嗅觉告诉我,现在正是八卦的好时机,我悄悄竖起耳朵听下去,冷不丁被人拍了拍:“冷不冷?时辰也不早了,这便回去睡吧。”
白日里那飘渺的琴音不知何时又开始绕梁,弦动音出如清泉流水。他的声音亦如清泉流水般悦耳,我愣了片刻,终于想到,这话其实是对我说的。
瞥了瞥被打断、满脸不怀好意的滕郢舟,我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他的话简直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如蒙大赦非常高兴非常开心:“好的好的!”然后用着生平最快的速度蹿回厢房里睡觉。
将将关门时,耳畔竟然还穿来滕郢舟愤怒忧伤的言语:“重色轻友!你居然又一次把兄弟给无视了。可知兄弟如手足啊,你也太不厚道了……”
我不厚道的想,真想再度提醒他一下:朋友就是用来两面三刀的……
…… ^ ^ ……
深秋夜,格外寒凉,躺在榻上,我的头脑仍旧有些发懵。方才发生的一切放佛如梦幻流光溢彩,那个清浅的、不知持续多久的吻也被秋夜染上万千朦胧的不真实,这也是认识他以来,与他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
客船规模很大,然后就算它再大,也不会缩小作为一条船应有的特点。虚浮飘荡的感觉在黑夜愈发显得强烈。
正所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闭眼良久,始终难以安眠,我很是不明:他为什么会吻我呢……
外面似是起了风,夜风带着海水联手欺负客船的木板和围栏,木板围栏在吱呀吱呀地微声抗议。这大概可以算作是一场以多欺少的战事吧,叹了口气,我将自己蜷缩着,再次试图让自己睡过去。
事总与愿违,一闭眼,脑中又不由自主地转出那个困扰我一晚上的问题,他为什么会吻我呢?生气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高兴了?他为什么会高兴?可这与吻我有什么关系呢。想来自己真是失败,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是什么。
我鲜少失眠,但是上些年纪的祖母却是经常失眠,不同于我失眠的心烦意乱,祖母却相当乐得悠闲。她总是说,“人生之中,命运里的万般事物其实都脱不开一个缘字。上至生老病死,下至结婚嫁娶,吃喝拉撒睡。所以睡觉很讲究缘分,今夜注定无眠,你费力折腾也是徒劳。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找点事做,等到心平气静时,缘自然就来了。”
那时懵懂,但现在我似乎懂了一点,睡觉之于“缘”其实还是在心。若是心无法静下来,这觉百分之百是黄了。本来头脑还有些晕得,这厢思考倒是让我越发的清醒了,认命地爬下榻,大发慈心不再折磨自己意志了。
推开嵌在船厢上的小窗,深深吸着粼粼水面氤氲起的雾气。眼前正有半面月盘垂在深邃的水面上,随着江水悠悠荡荡漂动。风起水流,接下来会不会有雨也未可知……
探出手掌,刚好遮住月盘,指缝洒出点点明亮。月是故乡分外明,不晓得此时家里的月亮该是如何了。然后,我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的一桩事,那时候的我大概只有十二三岁。
邻居家大我五岁的小姐姐藏了许多书,每次寻她玩闹,她都会对我炫耀一番。后来本着好奇从中拿出一本随手翻着,故事的内容已经在时光的打磨变得模糊不堪,然而其中的一个情节在这个深夜里异常明晰故事里的男主角为了制止女主角喋喋不休的言语,选择了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以吻封缄。
下一刻便似有雷击在天灵盖,脑中瞬间清明!我想到,那时变故,我的话不仅仅是很多,而且还有点语无伦次,最甚者当属于随后那很没气质很不温婉地边哭边生气地大吼。
所以,我想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在此时真相大白了——一定是他觉得我太聒噪,想让耳根子清净几许,所以用了和那故事里男子同样的方法。
可是,这样子其实吃亏的是我啊!那么我要不要建议他下次换一种方式呢,弱势下次我的话多了,我便事先与他建议一番……话说,我方才为什么会那般失态,那般聒噪呢?
我向他索药,然后被绊倒扑了过去;我问他是不是受伤了,然后……可是他究竟有没有受伤呢?似乎到最后我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深秋江面上的夜,沉睡了整个尘世。偌大空旷的客船外围已经人眼散尽,只留着一两盏昏暗的油灯,随着秋风明灭跳动,将船围木桩的影子拉得老长。
紧了紧身上的衫子,顿觉外面慎得慌,琢磨着该是原路返回了。这厢转身,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唤住:“唉?小郗姑娘?”
三更半夜如我失眠的人,委实够神奇了。狐疑地寻声看去,只见滕郢舟正坐在围栏里侧最靠近厢房的桌边,手里摆弄着茶碗和那些小瓷瓶。
隔着十丈左右的距离,难怪他能看到我。思及方才他在场的事,我有些抵触,但退不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只得慢慢吞吞挪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他:“真奇怪,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他将我看了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碗水:“我向来都过昼夜颠倒的日子,你出来做什么?”他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