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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哈哈大笑:“是啊,我给你起一个名字,人家都知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就是我孙子,你去吧,你们谁要他?”
神宫监掌印吴训说,老祖宗要的人,谁敢要?还是让他侍候活老祖宗吧?
何进在众掌印太监的欢笑声中,对卢受说:“去吧,去那边,等着去侍候活老祖宗,你能享福了。”
众太监都挑选了人,只有十几个念过书的孩子给挑选进了内书房。冯保对他们说,你们听着,内书房是前朝永乐皇爷下的旨意,要咱们这些没玩艺儿的人去念书,这可是你的机会,你念完书了,可能去哪一监哪一司当个书办长随什么的,因此你有机会,你可能进文书房,这可就不一般了,你进了那文书房,是专管帮着咱司礼监处理皇上奏折等大事儿的,那你就有机会了,你也成了少监了,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也有了子子孙孙,也有人叫你老祖宗了。
孩子们看着冯保,头脑里会印上这一番话的,从进宫的头一天起,他们就得挣着往上爬,一直爬到司礼监的位置上,要是能爬上冯保的位置,这一生可就有权有势了。
冯保问何进:“张居正回家了,一路上怎么样?”
何进说:“内府的人报告说,一路上府县都奉承他,给足了皇上派要的,还有额外的礼仪,他是捞得盆满钵足。他船行有官船,打着御赐的龙旗,水路没有人敢惹他,大江大河的都见他的官船打桨,哪还有老百姓的动静?陆路呢,他坐的是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太威风了。活老祖宗,比你还威风。你说,张居正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冯保说:“他是威风,可威风大劲儿了,尿炕。”
锦衣卫同知徐爵是冯保的下人,他悄悄知会冯保,皇上问起了张居正回家的事儿。冯保问,皇上是怎么问的呢?徐爵说,皇上问,张先生一路上怎么样?我说,他一路上很威风,有许多人给他送礼仪,他活得舒服呢,这都是皇上的恩赐啊。皇上的脸色不大好看,问我,他一路上带不带女人?我沉吟了一下,告诉皇上,他带了,带了那个琴依,这女人是他最喜欢的。皇上笑了,笑得怪怪的。
冯保知道皇上为什么笑,万历喜欢与女人亲热,他这会儿与皇后与刘妃、杨妃都亲热,但王皇后有一点儿怪怪的,她不喜欢与皇上亲热,有点儿喜欢静。她看皇上做事,总是有些厌恶,她说皇上总是喜欢让她睡在腿上,这让她睡得不舒服。可刘妃与杨妃就不这么说了,刘妃说,我睡在皇上的腿上,抚摸皇上方便,我喜欢,皇上也喜欢。杨妃说,我太胖了,会压坏皇上的,皇上睡着了,我再拿下来,好不好?皇上就喜欢刘妃与杨妃,不喜欢住在皇后宫里。
皇后还有个小毛病,喜欢睡觉时揪扯着皇上的耳朵,她说,她小时就扯着母亲的耳朵睡,长大了,便扯着丫头的耳朵睡,她家是小户人家,没那么有钱,便没有什么好丫头,她扯着丫头的耳朵便有些力重。她睡觉总要扯着万历的耳朵,一扯把他扯醒,万历就厌恶她。但她是皇后,他不好说什么,便叫她去一旁睡。
冯保派去乾清宫暖阁的小太监叫吴顺,吴顺最能打探事儿,他能从宫女那里打探到别人打探不到的一些鸡零狗碎,来向冯保禀报。
吴顺还被派去乾清宫暖阁外间侍候,他亲自看到杨妃与刘妃一齐侍候皇上,他说,皇上喜欢剌激,喜欢玩。
吴顺长得十分清秀,人长得白皙,又很聪明,会来事儿,万历就也喜欢他,有时他就蹲在床脚,帮皇上看着被子。万历说,吴顺会来事儿,我晚上有时会蹬掉被子,两个妃子又都年纪小,不会帮我扯盖,吴顺就很有用。这样,吴顺就也在乾清宫的暖阁内有一席之地了,说来也可怜,吴顺的一席之地是一小块地毯,那地毯在暖阁门边放着,吴顺就蜷在那儿,夜里披一块大巾,似睡非睡地躺在那儿。万历当他是一条狗,不以为他是人,反正他只是看着,就取笑他:“你是一个宫婆子,看也白看,不如不看。”吴顺嘴巧善谄,说:“看了就不白看,白看谁不看。”万历大悦,说:“你看,就是一个小珰,也这么会说。”有时万历玩得累了,与两个妃子在床上抚摸着,就命吴顺讲笑话。吴顺说,从前在嘉靖爷的时候,有一个太监被派去山西太原府会审,他与法司坐在堂上,他非要坐在正中间,法司怕他啊,就叫他坐中间了。他一坐,堂下的罪犯乐了,罪犯说,你怎么成了审官了,我看这儿不像是审案子了,像是大堂子。
万历怪异:“什么叫大堂子?”
“我们那儿称家祠叫大堂子,那罪犯说,正中间坐的是堂婆,旁边坐的才是堂公,你说我对堂婆招供呢,还是对堂公招供?”吴顺笑着解释。
万历大笑,堂公堂婆,有趣,有趣。
万历说:“吴顺,你要嘴严一些,要是太后问起来,你就说……”
吴顺说:“太后问起来,我就说皇上来刘妃阁里睡了一夜,第二夜又去杨妃阁里睡的。”
“对,对,你就这么说。”
吴顺有些担心:“我是能这么说,只是太后要问得详细了,奴才就得死了。”
万历说:“那不会,太后问得详细了,你还这么说。”
吴顺说:“皇上,那就不行了,太后问,昨晚皇上睡在哪一阁里?我怎么说,我说是刘娘娘,还是杨娘娘?我说不上来了,一旦说错了,我怎么办?”
万历笑:“你就单日说刘妃,双日说杨妃好了。”
吴顺谄笑:“这个法子好,太后一问,我就说,太后,今儿个是双日是单日?太后就怪了,单日怎么了?双日又怎么了?我就说,皇上说了,要奴才说,双日是在杨妃那儿,单日就在刘妃那儿。每逢初一、十五必在皇后那儿住。太后说,我不知道今儿是双日是单日,我只问你昨晚皇上在哪儿住。我就说,太后啊,奴才只知道这么回事儿,皇上在哪儿住,奴才哪知道啊?奴才陪皇上一进阁子,皇上就把奴才当狗一样给踢出门来了,他在哪一间住,奴才不知道啊。皇上,这么说行不行?”
万历大喜:“行,就这么说。”
万历这天去皇太后宫里,与两宫皇太后说话,正说着,冯保来了。皇太后问:“听说皇上大婚,你没动用皇上的多少银子,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银子?”
冯保笑了:“老祖宗,你不是知道吗?自从正德皇帝那时,就司礼监的大珰拿二十四监的监正每一家一年三万银子,老奴才拿这些银子,总共也有几百万两了,除了给一些太监们日常一些赏银外,没什么用项啊。我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皇上这回大婚,我正好孝敬皇上了,就全都拿出来了,献与皇上大婚。”
慈圣皇太后赞叹:“大伴儿,你真是皇上的好大伴儿。”
仁圣皇太后问:“张居正回家了,他在路上怎么样了?”
慈圣皇太后淡淡地说:“他总算是回家了,他是一个孝子,就应该回家省亲,就应该回家葬父,这样才好。”
万历想,母后从前对张居正很好,但从他父丧夺情一事,就对他有些看法了。但他从不说破,只是说,我给足了他面子,他一路上都坐三十二人扛抬的大轿,一路上的官船都有府县警跸,各府县献上土仪,我还命各府县给他香烛蜡纸,他有什么不好过的?
冯保说:“张先生会感激皇上的。”
万历笑一笑,心想:他感激不感激,我可不在乎,我只想告诉天下的臣子,我对他不薄,让他也知道我的心意。
仁圣皇太后说:“张居正是一个铮臣,他有心,皇上有意,这件事就会做得好。”
慈圣皇太后突然问:“我听说了,有人禀报,张先生家里的人在江陵夺田占地,占地近万顷,是不是太多了,他家原来是富户吗?”
冯保说:“他家兴许有那么多的田地,兴许没有,但张先生不是要丈量天下的田亩吗?要他丈量好了,能丈量出偷漏的田亩,也能多些税入。”
慈圣皇太后说:“我听父亲说,贵族的田地多些,有些人的田地不必交税租,便有些农民愿意把地入在大户人家的名下,慢慢的那些地也就成了大户人家的了,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好是不好,那得两说。你看我们这些玩艺儿,足有近十来万人呢,你说我们愿意入宫吗?不愿意,从小入宫里不愿意,跟死了一回似的,家里不穷,谁愿意入宫啊?可我们一入了宫,就愿意了,在宫里,吃得好,睡得好,主子再对你好,你就更是有劲儿了,活得还满有劲儿,是不是?这时你说,我们愿意入宫还是不愿意入宫,连自己都说不明白了。”冯保连比划带解释地说。
慈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