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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宝和店里要举行一次盛宴,各监各局各司的掌印太监都来了,欢聚一堂。
坐在首位的当然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冯保了。他身旁坐着的是吴苏、魏朝、李佑等人,虽说魏朝只是司礼监的少监,但他的地位可比那些管酒醋面针头线脑的掌印监重要多了。待得人都坐定,吴苏说:“大家静一下了,请咱们的活老祖宗训话。”
冯保站起来,对众大珰一揖说:“我是借大家的光了,自从孟冲走了,陈洪走了,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大家都是自家人,在这里不说假话。皇上小,太后看重咱,咱就得有点儿脸面,别人家给脸不要脸,有哪个在外狗仗人势的,夺人田地,霸人妻女的,让我知道了,决不轻饶!”
众大珰纷纷说:“听活老祖宗的。”
虽说大家都是正四品,但人家冯保可是在皇上身边的人物,凭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众大珰怎敢不奉承他?
冯保说:“咱们开店,可不能中饱私囊。听说有人想着,在皇宫外头多买几所房子,多弄些珠宝,有人还看着皇宫里的玩艺儿好,想攒点儿家私搂点儿财宝。你不要命了?那都是御用的,皇上用的东西,是你这没卵子的玩艺用的吗?不怕丢了你吃饭的家伙?你看张居正,当着当朝首辅,人在位呢,爹死了,不去归葬,有多少不怕死的,要扳倒他?你当咱这没卵子的玩艺儿,比张居正神气,人家看重你?你什么都不是,你当自己是一盘菜,皇上、太后当你是一条狗,你有用,留你在身旁叫,乐了还挲摩你两下。人家脸儿一变,你这条狗就给宰了,连肉都没人吃!”
众大珰以为这是一次开心聚会,哪料到冯保一上来,便是一顿训斥?吴苏说:“活老祖宗别训大家了,咱们聚一次不易,在皇宫里虽说总见面,哪有空儿坐下来喝一杯?”
冯保不理吴苏,吴苏弄了一个红脸。
魏朝说:“老祖宗也多虑了,就连张居正不是也给老祖宗递帖子,自称‘晚生’吗?”
众大珰笑,张居正算个什么,他见了冯保,哪一次不是笑脸老远地就递上来?冯保叫他补张四维做辅臣,他不是乖乖地听了吗?
冯保大喝一声:“听着,我说话,不许插嘴!”
众大珰从来放荡自在,哪能听得人劝?但这回是冯保,不听也得听,虽说大家都是正四品,但那是由于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太监只能做到正四品,不然人家冯保可能就是一品大员了,就是张居正也不如他呀。
冯保厉声说:“咱们这次来喝酒,我说一句,谁在外头闯了大祸,我决不护他。如今皇上渐渐长大,他张居正以为皇上会听他的,我告诉你们:决不会!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皇上肯一辈子听一个大臣的。咱们大明朝更换大臣,比富商大贾换老婆还快。你以为你坐在这位子上没人动你?想得美。”
众大珰知道情形不妙了,看着冯保,聆听着。
冯保喝一声:“吴苏,我有话问你。”
吴苏站起来,有点儿心跳,腿有点儿抖。
冯保问:“你从三家店里拿了多少银子,是不是还拿走了一顶金冠?就你那枣核脑袋,能戴金冠吗?你也没儿没女的,弄顶金冠做什么?不是想着让你的干儿子当皇帝吧?”
吴苏忽地大吼:“你别说我,你自己也有事儿,屁股上的屎尿擦不净!”
冯保脸儿冰冷:“对呀,我屁股上有屎有尿,我自己擦,你自己不擦,我替你擦。”
魏朝站起来,拿出一纸来,说:“这是吴苏弄的家底儿,念一念大伙儿知道。白银十万六千五百两,金子三千四百两,珠宝玉器无算,从皇宫内库里弄走三十六件宝物,有字画有珠宝有玉器,最贵重的是皇冠与蟒袍。”
吴苏大叫:“我没弄皇冠与蟒袍,你是冤枉我!”
魏朝喊:“来啊!”
便有司礼监的何进与李佑走上来,把皇冠与蟒袍捧来,轻轻放在桌上。
吴苏便趴下,跪着向冯保爬去,乞求:“活老祖宗,活老祖宗,你饶了我吧,你也弄东西呀,大伙儿谁不弄着玩呀。咱是没卵子的,咋也弄不成皇上啊,只是拿着玩的,老祖宗,你别当真呀。”
冯保不看吴苏,吴苏扯着冯保的腿,抱住:“我抱着老祖宗的腿不放,我抱着不放……”
冯保冷笑:“我是个什么?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抱着我的腿,你淹不死?你拿皇宫里的蟒袍,就是死罪。你还是自尽吧?你要自尽了,咱家就省心了,还请皇上给你在皇陵旁弄一个坟,侍候着十代老皇上,你看行吧?”
吴苏说:“我不当东厂的厂督了,不当掌印太监了,让给别人,我当小珰,天天侍候你活老祖宗,这行了吧?”
冯保低声说:“你完蛋了,把他弄出去!”
众掌印太监不敢再饮酒了,人人屁股上有屎,谁不怕呀,全都来给冯保跪下,哀求说:“老祖宗,活老祖宗,你饶了他吧?”
冯保说:“吴苏,你要我处置你,还是要皇上处置你?”
吴苏大声说:“老祖宗处置我,请老祖宗处置我。”
冯保说:“吴苏,要听我的,你就得去看守皇陵,你要听皇上的,吃饭的家伙就没了。你听我的,还是听皇上的?”
吴苏磕头:“我听老祖宗的,老祖宗开恩啊。”
冯保一点头,就有人上来,扯着吴苏,把他扯出去了,吴苏叫嚷:“皇上没旨意,你凭什么把我拿下?”
冯保说:“这是皇上的旨意,给他看。”
吴苏不看,大叫:“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胡乱写的,不是皇上的旨意,不是皇上的旨意。”
冯保吼:“扯你妈个蛋!不是皇上的旨意,你敢写?你说我冯保假传旨意?你说我犯了欺君大罪?”
魏朝与李佑两人忙把吴苏扯出去了。
众大珰个个屏息,不敢出声。
冯保说,咱是替皇上看家的,是替皇上护院的。皇宫里的开销都是咱们弄进去的,人家皇上花、太后花,那是应该应份的。可咱家花,那就是找死。你可以弄点儿边边角角的,还得弄得手脚干净点儿,要是真出了事儿,谁能保你不死?
众大珰不敢出声儿,都静静地听着。
冯保说,我前儿个听说了,吕芳老祖宗死了,他死在了看守先帝的陵墓上。你们都想想,老祖宗侍候过三朝帝王,那是真正的老祖宗,可他死了,像只蚂蚁,死在看陵的路上了。说是在陵前,一句话没说完,就栽倒地上,一喊不起来,再喊不动弹,一看,人没气儿了。咱都是那个命,你攒那么多的银子做啥?
众大珰看他,眼珠子瞪着,心里想:你看明白了,你不是也攒银子,你不是也拼命捞?
冯保说:“皇宫里差不多有十万人了,你当这十万人一个心眼儿,勤看着你手下的,没卵子的玩艺儿多了,保不齐什么样的货都有,哪天闯下一个大祸,把你的脑袋砍了,你就后悔了。不说了,吃饭,喝酒!”
有人说,张居正府上有人禀报,大白天张居正就把那个叫琴依的女人扯到屋里,与她交媾。报与老祖宗知道,张居正是一个喜欢玩弄女人的老家伙。冯保骂说:“那是他碗里的,他愿吃就吃,干你什么事儿?”
第一个上疏的余懋学受的处分还不算重,只是被削官为民,赶回老家。老家是徽州婺源县,他一路赶回婺源。
乡亲都来看他,余懋学因上疏被革斥,这成了大新闻,他自然成了名震朝野的名人,婺源的举人、官绅都来看望他,单是在他家门口悬系着的绢丝、腌肉等礼品就不计其数。
这一天婺源县丞程任卿带着十多个人来请余懋学,要他给县里的府生们讲学,余懋学推托不去。
程任卿说:“行之兄一奏动天下,天下士子人人佩服。这次请行之兄去竹贤书院讲学,行之兄也不用讲别的,就讲一讲你的奏疏为什么惹恼了张居正;讲一讲你为什么被张居正赶回原籍,还要永不叙用,好吧?”
余懋学推托不掉,便跟着来到竹贤书院。
竹贤书院真是名副其实,曲径通幽,远处一看,一片片竹林,绿成浪海,绕过竹丛便见幽静,倚欹叠嶂之上,多有府生自行雕刻的石铭。大多都是“民心”、“学知”、“心性”、“多闻”等警句。就见学生们或持卷静读,或三两个围在一起聚议,学问风气,俨然世外。到了竹林丛中,但见一园圃,园成圆形,周边以竹为篱,内中有上百只竹椅。竹椅别致,可倚可躺,右手边有托,可用来书写。
余懋学一来,几十个府生便欢呼:噢,余大人来了。
一个府生拿起排箫,吹了两句《诗经》诗句,吹的是“伊人在水一方”。原来这排箫声是讲课的信号,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