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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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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植说:“你们听着,我念念申时行的疏,他说:‘臣等前见诸大臣疏内曾有此言,问之则云:出湖广抚按承差口。彼时大臣欲仰祁圣恩宽宥罪孽,惟知横写其可怜之状,一时轻信,无所逃罪。若加追究,则必提科承差,方可质对。往返旬月之间,大臣俱当待罪,衙门事务未免耽误,伏乞宽宥。’'① 《明神宗实录》卷一五一。'①你们听着,申时行为什么这么说?他是怕潘季驯这人完蛋!”

有人冷笑,潘季驯那么狂,似乎没有他,便没有人治得了黄河,他那么凶,那么傲,不治他怎么行?要治他罪过。他在宫里伫立,就是逼皇上下谕旨,我们要弹劾他!

李植说:“我弹劾他,弹劾他党庇张居正!”

陈三谟说:“潘季驯从来不把言官看在眼里,就让他知道知道言官的厉害!”

许国来了,他来到了酒楼。

从前张四维曾经来到酒楼,许国与申时行一块来过,他们想认真与言官谈谈,要言官们收手,不弹劾张居正。此时许国来,更从心底悲叹,大明朝真是多事之秋,再这么弄下去,各衙门不必再干别的了,每一个人都岌岌可危,人人不安,还能做事吗?

陈三谟说:“你们看,次辅来了。”

众言官起身,与许国打招呼。

许国说:“听说你们在这里喝酒,便来讨一杯酒喝。”

有人讥讽他说:“大学士是宰辅了,还能喝下言官这一杯酒吗?”

许国说:“只有喝了言官这一杯酒,才能在大明朝立足,是不是?”

有人昂然:“是啊,没有言官支撑你,你什么都不是。”

许国暗暗气恨,像他们这样狂妄,各衙门的官员怎么能不怕?他们畏言官如虎狼,畏言路如洪水猛兽,不敢得罪,不敢做事,不敢建言,不敢兴利除弊,国运怎么能兴盛呢?

许国说:“我来,是想劝大家几句话。”

陈三谟说:“知道,知道。你是内阁的辅臣嘛,你有话,请说吧?”

许国说:“不能再折腾了,大明朝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陈三谟大笑,回头向众言官说:“你们听着,这就是次辅的话,他是来告诉我们,大明朝经不起折腾了。我想问一句话,大明朝是给谁折腾了?是我们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言路吗?是我们清良正直、不甘沉沦的言官吗?没有权臣当道,没有草菅人命,言官怎么会有话说?你们做下的恶事千千万万,要我们钳口不语,行吗?”

众言官齐说:“不行,不行!”

许国说:“你们是大明朝的官员,没有朝廷的兴旺,怎么有大家的好命运,该收手时必收手,这也应该是言路的正直所在吧?”

李植说:“依大学士说,怎么该收手了?”

许国说:“如今张居正事也完了,该大家好好做事了,是不是?”

陈三谟说:“还有许多张居正党护的人,不曾给拉下马,我们要乘胜追击!”

许国说:“你追什么?追来追去的,只怕把明廷给追垮了,那时你噬脐莫及!”

陈三谟不语,羊可立大呼:“就是把大明朝给追垮了,我们也得追!宁要一个清明贫穷的大明朝,不要一个拆烂污兴盛的大明朝!”

许国心里生气:“你真是胡说,宁要一个清明贫穷的大明朝?清明的大明朝必不会贫穷,贫穷的大明朝就决不会清明!拆烂污的就不会兴盛,兴盛的就不会拆烂污,这点你不明白吗?一群人喝得微醺,个个兴奋,大明朝的命运就一次次给这些狂噪的吼喊淹没了,那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江东之说:“我们是拿性命来清明大明朝的,大明朝有了张居正这样的权臣,有了像潘季驯这样的狂人,才会风雨飘摇。我们要振兴大明,就得把这些贪官、烂官赶下去!让他们回家!”

许国忍住怒火,轻声质问:“要是潘季驯回家了,你去治河吗?”

江东之冷笑:“你以为只有一个潘季驯会治河吗?天下有的是人才,我们言官里就有许多人能治河。像羊可立,他就会治河,他是管理过河道的,你以为只有一个潘季驯能做事?你以为缺了一个潘季驯就会江河泛滥,洪水滔天?告诉你,大明朝缺了哪一个人都一样,它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有人叫喊:“请雒大人说说。”

雒遵是弹劾过潘季驯的人,他曾有一个笑话传遍天下,连孩子们的童谣都把他编进去了:雒大人精,雒大人傻,雒大人不怕洪水大;只要洪水一决口,一下沉船就堵下。沉船早早量得好,一下子下去就是仨。一声呼喊一二三,船就一起能沉下。

雒遵站起来说:“我与潘季驯有过节,我不愿再弹劾他。”

这有点扫兴,众言官不语。李植说:“雒大人不弹劾他,我来弹劾他,请许大人回吧,言官与内阁也不便交接。”

许国只能怏怏离开。

万历接到了李植的奏疏,李植说:“故辅居正,挟权阉之重柄,藐皇上于冲龄,残害忠良,荼毒海内,即斩棺断尸尚有余罪。夫潘季驯,昔为私党,深衔卵翼之恩;今藉恤旧,甘为嗻犬之吠。不曰居正之罪宜诛,而曰缺德伤体。奉差籍没诸臣少加推问,季驯又倡言惑众。至谓铜拶铁夹,断肢解体,拷毙数命,饿死十人。询之楚人,以为并无此事。季驯不惟诳皇上于前,而且欺皇上于今日矣。若不速行斥逐,恐以下讪上,以臣议君,相率成风,莫知底止。”'① 《万历邸钞》。'①

万历对张鲸说,“真是实话,潘季驯就那么直直来逼我,要我下谕旨,还是琴依下了谕旨,才使他能离开乾清宫的,不然他岂不是要在外面站上一夜来逼我?我真没看过这种人。你下谕旨,要潘季驯回话,问他,直来宫中逼问,是不是有罪?连阁臣都说了,此事是无中生有,张居正府中哪里有饿死十几个人的事儿?他是胡说。问他有罪没罪?”

面对着皇上的追问,问他是不是听信了谣言,潘季驯没法子回应。他能说真是饿死人了,他是直接从张家人口中听说的吗?那样又会降罪于张家人,让他们雪上加霜,皆时死的就不会是张敬修一人了。因此,他只能说是自己错了,只能自己来背黑锅。

万历大怒,他吼叫着:“潘季驯是什么人?他当他是张先生?敢直言说我?他是直言吗?他是望风捕影,是恶言讦人!”

万历下旨,说:“潘季驯疏纵罪犯,纵放复拘,怀无君之心,本当重究处治,念系大臣,著革了职为民,其诰命等项,俱着追夺入官。”

张鲸马上说:“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啊!要是不追究潘季驯与张居正一党,还会有许多人站出来为张居正喊冤。要明示皇上的态度,他们才不敢再妄言了。”

万历下旨,升羊可立为尚宝寺少卿,升李植为太仆寺少卿,升江东之为光禄寺少卿。

重要的是,那些原先跟着起哄的皇室宗亲们还在吵嚷着要为辽王翻案,他们仍在辽王妃王氏的住房外聚集,要去皇宫,要去六部,要去都察院,每一天都有一些人在都察院的夹道间聚集,呼吼:给我们一条生路!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是太祖的皇孙,我们也是朱家的后人!

万历说,这件事总得处置吧?着内阁再拟一旨,要“拟复辽爵,及重论居正之罪”。

事至此时,申时行也怕了,他对许国说:“再这么干下去,大明朝非弄翻了船不可。你看要不要顶一下?决不跟皇上妥协?”

许国说:“是啊,要是首辅愿意,我与首辅共进退。”

申时行说:“我们就写疏吧,你听着,我说。”

申时行是进士第一,文笔自然是最好的,他在地上来回走。深知这一疏的重要,这是与皇上论理,不写得明白,直中肯綮,便不能打动万历。他说:“居正罪状已著,法无可加。辽王觊觎之端,修废第于民穷财尽之时,复废国于宗多禄少之日,举朝无一人以为宜者。”

许国赞叹:“说得好!这一句说得重,不怕皇上不听。”

申时行说:“再不听就没法子了,这明明是一条死路,再走下去,有什么好处?皇上也不能不想啊。”

就查抄张居正家产事,张诚再次向万历禀报,他说:“张居正的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财产,肯定是早早弄走了,但寻找也找不回来,看来是有隐瞒。但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没有法子,我看也只能是这样子,寻找到了一百扛的财物,这也足够了。”

万历说:“你这一次抄家有功,可荫你弟侄一人为锦衣卫百户。”

张宏说:“张居正事要有一个终了,不然人心惶惶,不思职事,误了大明朝的公事。”

万历下谕旨说:“张居正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箝制言官,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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