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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曲子的时候,萧益民通常被邀请为小乐队的吉他手,或者坐在他设计的架子鼓后面,敲打出动听的节奏。
萧家大院周末的音乐沙龙本是萧益民为妻子和孩子们带来的欢乐,但是两个月下来变得越来越有名气,也慢慢演变成重要的社交聚会,无奈获得邀请的人屈指可数,与会者不是亲朋就是好友,几位颇有名气的官员登门造访被婉拒之后,四川军政两界的官员们都有了自觉,没有人在周末的晚上再去打扰萧家大院的自娱自乐。
九月中旬的第一个周末聚会出现了例外,两名身穿西服的客人不请自到,应满堂亲友要求刚要与妻子用吉他和长箫演凑一曲的萧益民接到报告,立即放下吉他,向大家致歉,大步走出正堂迎出门外,亲自把两名不请自来的客人迎到正堂。
正在正堂里三三两两悠闲交流的张澜看到来访者非常意外,展露笑容高呼“苍白兄”,大步迎上,马克斯看到一身西装的刘秉先愣了一下,很快也迎上去亲切问候,宽阔的正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杨庶堪和刘秉先见过众人,再逗了逗萧益民的两个孩子,便被大家分别拉走叙旧,曾在军校任职近一年与马克斯等德国朋友非常熟悉的刘秉先与大家举杯相碰,逐一问候,待了半小时便与萧益民告谦退场。
两人谢绝侍卫的陪伴,拿上瓶洋酒和酒杯登上二楼阳台,坐下后便直奔主题。
“五十人?这么多?”萧益民听完刘秉先的话非常意外。
刘秉先拿起酒杯灌下一大口,啧啧赞扬苏格兰名酒的甘醇,完了龇龇牙,翻了个白眼:“我带来的五十个人都是基础扎实的革命青年,基本上都是介石兄亲自挑选的浙江俊杰,你好意思拒绝吗?”
萧益民愣了一下,心中感慨不已,嘴上却不再有半点疑虑:
“五十就五十吧,正好单独开个班,弄个一年特训特教就能毕业,你在之前的两份来电中,不也是希望这样吗?”
“不行,我们改主意了,介石兄和我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还是把这五十人分开插进各个专业学习为好,这批人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二十五岁,让他们读满三年,扎扎实实地学到真东西。
“我和介石兄一致认为,能进入四川军校深造,远比东渡日本强上百倍,中山先生和几个知情的党内元老对这批人也都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能厚此薄彼。”刘秉先严肃地说道。
“既然这样,为何你们不干脆建立自己的军校?”萧益民试探道。
刘秉先长叹一声: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可如今革命形势那么严峻,斗争如此残酷,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办军校?再就是资金空前紧缺,年初日本友人援助中山先生七十万日元,还有你让麻刚带给我的二十万元,全都花到山东革命军的武器弹药上面,谁知竟然一败涂地!要不是我还留着一万多块在身上,这几个月恐怕中山先生和我在上海吃饭都成问题,原本几个爱国华侨赠送给先生的法租界别墅,都被先生抵押给银行凑钱革命了,日子苦啊!”
萧益民疑惑地看着刘秉先:
“不至于吧?中山先生的老丈人家里可是富可敌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都舍得嫁给先生,难道就不会继续接济?怎么说也是宋家的一种长远投资啊!还有你,没钱怎么不去公共租界的办事处找萧振要?要是萧振不在,你还可以到法租界报社找我徐师兄解决的。。。。。。另外,送给你和介石的房子你们一直没去住,是不是一定要和我这个大军阀划清界限?”
刘秉先又是感动又是气恼,瞪着萧益民好久,最后还是无力地叹道:
“三弟,我不想对你说谢字,你的心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可是我不能总向你伸手要啊!革命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革命党人的责任和义务,而且我们党内富裕者大有人在,只是那些人出现了动摇而已,相信境况很快就能改变。这次我和介石兄厚着脸皮送来五十个人,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要是再向你伸手,我们成了什么人?”
萧益民摇头莞尔:“革命者果然与众不同啊!哈哈……我说了二哥你可别发火,你们现在的革命就是瞎胡闹,福建未平,广东未稳,你们连个小小的栖身之地都没有,就想借袁大帅之死一举而定天下,不觉得幼稚吗?
“再说了,孙先生的根基在哪里?目前国内何处才有他立足的地方?唯有广东啊!陈炯明不错,敢打敢拼有勇有谋,加上李烈钧回到粤北收拢走散的老部下和滇军东进各部,也打得有声有色,把龙济光赶出来肇庆和韶关地区,广东各路军阀基本被你们这两路人马镇住了,先生此时不赶快返回广东主持大局,还在上海折腾什么?
“听我的,赶快回广东,抓住兵权抓住军队,然后把广东富裕的税收权慢慢控制在手里,到时还有什么干不成的?”
刘秉先佩服不已:“让你说对了,先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再对那些革命投机者抱有幻想了,我离开上海之前,先生已经在核心会议上宣布了革命方向的调整,很快就会把革命中心移到广东。我这次来还有个重要任务,而且非要你帮忙不可,否则我干不成,也没脸回去见先生。”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说,我们兄弟之间用得着客套吗?”萧益民不耐烦地说道。
刘秉先放下酒杯,抓起酒瓶给萧益民斟酒,见萧益民要抢酒瓶,他推开萧益民的手,斟完酒,郑重地说道:
“三弟,我想把原先麾下的警备一团带到广东去,同时还想多招一个团的子弟兵带走。。。。。。你知道的,我毕业至今一事无成,满腔抱负无从实现,就当给我机会,最后帮我这一回吧,行吗?”
萧益民愣了好久:“不是不行,而是你这么做恐怕办不到!你走之后,谢明扬师兄继任重庆警备司令,上任后他报请总部同意,立刻进行大调整,总部将警备部队中重庆籍的大批中低级军官,调到了成都警备司令部,从雅安基地警卫团和总部抽调一批军官调到重庆,从而彻底切断了重庆警备部队中的帮派与地方社团之间的联系,谢师兄很快就把重庆治理得井井有条,你原先的老部下调走的调走,退役的退役,我就是再怎么支持你,你也拉不出一支队伍来呀!”
刘秉先惊讶过后非常沮丧,跺跺脚懊悔不已:
“这怎么办?怎么办?我可是在先生和介石兄面前夸下海口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个谢明扬,也太他娘的操蛋了!”
萧益民笑了笑:“二哥别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尽量联系旧日的麾下官兵,只要他们愿意跟你去,无论现在他们在哪里,我都二话不说立刻放行。”
刘秉先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可是,恐怕人数不够啊!”
萧益民摆摆手:“别急嘛,我建议你从退役的官兵中再招募一批人,上半年我军大整顿大裁军,直接退役的多达三万五千人,其中一万五千官兵已经调到边军,剩下的两万人不是政府安排了工作就是回乡务农,不过从中征召一个团,我想问题不大。
“这些人都是经过川滇大战或者万县大战的老兵,军龄普遍在三年以上,要是你愿意,我吩咐参谋处和政训处悄悄为你联系和征召。只是。。。。。。这些人召回之后,恐怕要由你亲自训练两三个月才行,如果你不愿意,干脆招募些新兵也行,我把凤凰山大营让出来给你用,教官不够你从军校借调一批过去即可。”
刘秉先精神大振:“好办法!三弟,你让我怎么谢你才是?”
“又来了不是?说让你是我二哥?这样吧,现代军队不能没有工兵和辎重兵,我再从工程兵团里面给你抽出一个营,你也知道工程兵团近四分之一来自无依无靠的豫陕流民,这些人毫无牵挂,要是你用的好,绝对能成为你的子弟兵,不知你意下如何?”萧益民为刘秉先想得极为周到。
刘秉先感动之下鼻子发酸,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借故咳嗽两下擦去眼中溢出的热泪,最终还是压抑不住翻腾的情感,忽然抓住萧益民的手,泪流满面:
“一鸣,这辈子我都还不了你的情,可是我还是要说,快把小妹娶回家吧,我到重庆家里的时候,两老问我为何这么久才回来?我壮着胆子跟两老说,之所以赶回来,是专门为小妹的婚事,我撒谎说你就要娶小妹了……
“估计明后天两老和亲友们就要到成都来了,我知道这么做对不住你,可是我没办法啊,一鸣,小妹已经成了我们刘家上上下下的一大心病,重庆到处流传小妹嫁给你的事,要是到头来不是这样,你让我和两老怎么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