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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唐谧自己反复想过多次,可是被别人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好受,她只得避开面前少女明亮得有些逼人的目光,点头道:“是。”
然而线索到此也就断了。萧无极此去无踪,分派监视顾青城的慕容斐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动,唐谧一直期待的异宝馆那边更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几人只好安下心留意着蜀山的形势,等待可以进入幻海之湖的日子。
唐谧和白芷薇两人晚间仍然会将大量时间花在地宫的静室之中,她们细细研读那些王凛留下的书籍,推究他注在书边的词句,有时候又比对穆显留下的那些相关的读书琐记,日子长了,虽然没有真正学习这些术法,倒是对邪术有了不少了解。最重要的是,唐谧越发透彻地了解到王凛最后日子的所思所想,有时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天上的月亮,会生出一种奇异的预感,仿佛到了八月十五,进入幻海之湖,看见王凛最后的布置,她就能解开一切的谜团。
夏季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来临,又在平静里滑向尾声。有的时候,唐谧会觉得太平静了,明明是已经改天换地的蜀山,怎么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安宁?但无论如何,八月十五到了。
秋日迟迟,少年们从王凛的墓中取出小宫灯赶到幻海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全黑,浸在夜色中的山林仍挂着一抹鎏金,蓝紫色的妖草在晚风中舒展身姿,窃窃谈笑,山中浓雾忽起,白团团的雾霭浸入树林草木,不一会儿又被夜风吹散,抬眼再看,前一刻的虚空之处已经矗立起沉碧色的森林。
少年们走入幻海,慕容斐看着这万年不变的巨树和老藤,(炫)恍(书)然(网)觉得又回到两年前五人同入幻海时的情形,不禁道:“真好像咱们那年来这里抓妖蛇时的样子啊,什么都没有变呢。”
“不是,人变了。”唐谧接了一句。
“不还是咱们几个么,哪里变了?”张尉不太明白地问。
“你没发现我变高了么,笨。”唐谧微笑道。
“嗯,大头是没变,仍旧是一根木头。”白芷薇一本正经地说。
几人说笑间,走过一块巨石,唐谧忽地停下脚步,围着石头转着圈仔细端详起来。
桓澜盯着这石头,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这块石头那年咱们来抓蛇时也见过,是摆阵用的,我记得远处还有一块,跳上去就能看见。”
唐谧点点头道:“对,就是这块,它摆在金位上。”说完她跃上巨石,往远处看去,果然又看见远处的一块,也不解释就身形一展,赤鸟一样疾掠过去。
她站在那块石头上又是一阵观望,才施展轻功回到原处,对四人说:“从那块石头上又可以看见一块,应该一共能找到四块。这四块石头的位置加上幻海之湖,就构成了一个五行阵。幻海之湖在水位上,劈水术必须在幻海之湖对着金土位的这个方向施出。”
慕容斐眉头微蹙,问道:“唐谧,那劈水术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劈水术没有任何其他用途,只能打开幻海之湖的水层和水层下的金水层,这是堕天大人专门为此而设计的术法。”唐谧解释道,“我和芷薇这段时日一直在研究堕天大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如果我们猜得没错,这湖水应该分为两层,第一层是普通的湖水,第二层是将血水和水银融合成的金水,表面看起来像水一样透明清澈,但实则坚硬如磐石。”
这湖水虽然听上去很邪门,但几人已经知道王凛最后是在寻求通过邪术解决问题的方法,倒也不觉得惊讶。
他们走到湖边,唐谧随手捡起一根长枯枝往水里一插,果然插到两尺深的地方就再也插不下去。她看看众人道:“下面果然是金水。”
“五行阵看似简单,但稍作变化功用便有所不同,这个五行阵显然不是简单的阵法,这番变化之后,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慕容斐问。
“那要看这金水下面镇压着什么才知道,单看这几块石头,似乎都是天上的陨石,陨石本身可以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而且万年不衰,所以我猜这个阵不是用来镇压某种力量就是用来释放某种力量的。”唐谧说完,拿起那盏小宫灯道:“这个就是劈水术的光引。”她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燃灯中的蜡烛,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糟糕,这蜡烛剩得可不多了。”
几人一看,可不是么,灯中的红蜡只有不及拇指高的长度,他们还依稀记得这蜡烛很耐烧,当年他们得到的那盏每夜被燃起学魔罗舞,到最后也没用掉多少。
白芷薇奇道:“会不会取得这盏灯的人比较笨,点燃多次才学会?”
“也可能有人动过这灯了。萧掌门他们那日要银狐把灯放回他们都懂得进入的陵墓,而不是只有银狐一人可以进入的静室,也许就是为了方便取灯。”桓澜说,他仍然和唐谧他们一样,不习惯叫谢尚谢掌门。
“这蜡烛的顶端整齐平滑,犹如被刀切割过一般,不是燃剩的模样。”慕容斐仔细看过后又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切走了一块蜡烛,那是为什么?”张尉不解地问。
唐谧盯着那红烛发呆片刻后猛一摇头:“不想了,先办正事。”说罢,她点起灯举在左手,右手在空中画着符咒,默念口诀,凝聚心力,施出劈水术。
平静的湖水忽然奇异地分向两边,骤然竖起两道十丈高的透明水壁,露出湖底一条狭长的土地,并逐渐向下倾斜而去。唐谧举着灯走过去,灯光照在水壁上,原本透明的水壁便现出银红色的艳丽金属光泽,灯中人影舞动,投射在泛着冷光的水壁上,妖异如鬼魅乱舞。
这术法只能让手持光引者一人通过,其他人唯有在岸上看着唐谧延路而下,湖水在她的身后重新合闭,转瞬便宁静如玉,张尉心中觉得担忧,抽剑刺入水中,果然入水两尺便感觉剑势被阻,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硬物,剑身一颤,发出低回的嗡鸣。“唐谧竟然进入到石头一样坚硬的东西里!”张尉不禁惊叹道。
唐谧自己也觉得奇异,巨大的水壁在她的身后闭合,遮住了头顶挂着满月的天空,而水晶一样透明的湖水却将银辉送入水下。有一刻,她感觉自己在坚硬的固体中穿行,而身体则好似虚无的烟气,可以穿越任何实体,而下一刻,她却又觉得周围的一切才是虚无的存在,唯有自己是坚硬如钻石的实体。
在这样变换的感觉中走得忘记了时间,唐谧终于来到湖心深处,借着灯光,她看见五只巨大的妖兽凝立在眼前,一动不动,但却保持着鲜活的姿态。唐谧不全部认识这五只妖兽,只知道那长着利齿的马就是駮,而顶着龟壳的大蛇则是玄武。
在这五只妖兽的中间有一张羊脂色的玉床,床上躺着一个死人,一个穿着战袍,但是被解去盔甲的女子。因为被金水与外界完全隔绝,那女子的身体完全没有腐烂,仿佛只是沉睡过去,然而那苍白无色的清丽面孔却比睡容多了一份冰冷的忧伤之美,带着寒气侵入心底,让唐谧的心和身体都不禁瑟瑟抖动。
她深深抽了口气,走近两步,看看那女子的睡颜,又看看在自己的灯中舞动的女子,自语道:“我们终于见面了,魔王。”
华璇的尸首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算是极其意外之事,唐谧仔细端详着她,发觉她的左臂是摆上去的,知道这一定是那时华璇自断一臂让血飞冲天所致。那切口的位置从左肩开始,直至腋下,看得她心头一惊,(炫)恍(书)然(网)觉得自己左肩上的伤口隐隐疼痛。
伤口几乎是一样的位置啊,她突然想,我又是谁呢?
唐谧这样凝视着华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了看五只妖兽的位置,再想想其中的一只是属火的駮,一只是属土的玄武,那么如果剩下不认识的三只妖兽分别属金、木和火,那么这五只妖兽的位置便恰巧又构成一个五行阵,而华璇的尸首则处于阵中。
因为五行阵可以变化出各种用途,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个阵的意义,可是又琢磨了一阵,发觉这个五行阵的位置和地面上巨石与湖构成的五行阵方位不同,地面上那个金木水火土的方位逆时针转动一个位置,就是现在这个妖兽五行阵的位置。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一动,再次在脑海中把所有这些组成阵型的元素排列组合起来,比对自己在蜀山地宫下看过的书籍,终于(炫)恍(书)然(网)大悟地叫出声来:“啊,原来他是这个意图!”
终于明白了!面对铁一般的事实,唐谧竟从心底生出难以言喻的悲哀来。
白芷薇他们四人在岸边等得既无聊又不安,不论再怎么担心也只能望着平静如凝翠的湖水发呆。
白芷薇索性不再去盯着那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