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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爷爷扔进牡丹院,让他顶了个红倌人的名头学会隐忍。这又何其残忍!我从小就很疼他,这对我而言又何其残忍!所以,在山谷中看到你的时候,我愿意保护你,有什么事都挡在你面前。”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没办法说个对错。如果是从前,永夜不会因为他是游离谷的谷主就嫌弃他,她没有风扬兮那种强烈的是非观念。可是现在,不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也不为所动。
永夜冷冷一笑,“你既然心狠,何不狠到底?杀了我把尸体扔在安家佛堂内,同样也能达到你的目的!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墨玉的心吗?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你的兄弟情,岂不可惜?”
月魄凝视着她,淡淡地说:“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突然把酒杯狠狠摔在地上,低吼道,“我想和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你为什么要揭穿这一切?为什么不能装着不知道?”
永夜的怒火被他吼了出来,所有的情绪像火山喷发,她伸手将几上的酒壶酒杯挥了出去,清脆的破裂声刺激着她的神经。永夜双目□似的红,她一字字道:“因为蔷薇!蔷薇……她与你一同去齐国,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是吗?所以你废了她的腿,你扣住了她。那日我与平叔来到小院,蔷薇装疯扮傻,装作神智迷糊,说话颠三倒四,可是,是她告诉我,她用命告诉了我一切!”
她想起了那张蔷薇睡过的竹席,蔷薇用簪子一点点在竹席上刺出小洞,她对着太阳一照,竹席透出的光亮正好是弯月亮。
那弯月亮比当天的阳光还要烈还要毒,烧尽了她所有的希望。那颗被月魄打动的心跳出了胸口,□裸地放在阳光下晒着,被晒失了水分、晒失了柔情,只剩下干瘪的空壳。刺进手心里的刺风扬兮能挑出来,扎进心里的刺他说也能挑出来。他不知道,那一刻,她已经没有心了。胸腔里跳动的只有恨,每跳动一下,就把那股戾气送进她的血脉,连吐出的话语、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切齿的恨意。
“蔷薇是多好的女孩子,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让她死,下了毒还要血祭?你甚至就在下面眼睁睁地瞧着。月魄,我不认识你,我认得的月魄不是这个样子!”
蔷薇当然知道院子里的是月魄,所以装疯扮傻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怕蔷薇会说出来,他为了不让永夜发现他的秘密,连隔壁医馆里埋在土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永夜瞪着月魄良久,转身往屋外走,“山上有什么,让你如此害怕我去?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从这里离开,现在我就要去看看。”
“不准去!”月魄站起伸手死死拉住她,眼里带着一种恐惧。他的力气真大,永夜觉得手腕快被他捏断。“你明晚就要和我成亲,我不准你离开这里半步。”
永夜放声大笑,“成亲?和你吗?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看一看,有什么还能让鼎鼎大名的游离谷谷主害怕!”
月魄眼中的温柔荡然无存,她是这样美丽,她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她固执地保护他,让他的心一软再软。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他会瞒她一辈子。
他撤了所有的牡丹院,将游离谷的势力全转到暗处。他甚至不想杀她的父王,不想报仇。可是注定她认识他就是个悲剧,注定他会让她伤心。
月魄猛力一扯将永夜箍进了怀里,惨笑道:“你不是想看有什么,你是想看他对吗?我不想杀蔷薇,是你,在西泊族的地室中你喊出风扬兮的名字时,我就救不了她了。我本想让你救了蔷薇走,借机回到你身边。因为,我一直相信你说的话。你说,救了蔷薇,我们就过平静日子……可是你在地室时抱着蔷薇仰头大喊风扬兮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你在情急之时只肯相信他,你甚至没有走到我身边来……那时我就想,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你自己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楚分明!”
“所以你让她毒发身亡?你怎么能这样狠,月魄?”永夜被他困在怀里,想起蔷薇,恨得一口咬了下去。
她用了全力,直到口中满是血腥,直到没有了力气。
月魄动也不动,胳膊上慢慢渗出血来,似没有知觉。他冷漠地说道:“你为了他可以嫁太子燕。之前我问过你,你却不肯点头同意嫁给我。从你决定嫁给太子燕起,我就不想瞒你了。风扬兮是我劫出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现在,你就为了他嫁给我好了。”
永夜抬头望着他说:“回魂师父说美人娇无解,是真的吗?”
“是真的,从你来到这里起,我觉得你不必再有武功。你只是个平常人,这一生你都休想出这座山谷。”月魄的话很冷,可是他眼中却有股火焰在跳动。
“这一世,我最恨的就是违背了誓言相信了你。蔷薇死的时候,我就在想,是我的错,我明明看到她留下的东西,明明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可是,我还是不肯信。直到睁开眼睛看到了你,直到在小镇上看到了张屠夫,看到了胖掌柜,看到了回魂师父,我就知道,这里就是安家老夫人的老家福宝镇,这里也是你的老家!月魄,你不必用风扬兮要挟我,我知道,就算我嫁给你,他也只有死!我不会嫁给你,死也不让你如愿。”
月魄被她激怒了,他为了她做了多少背弃游离谷的事?从前的永夜盼着与他一起,而现在的她宁死也不愿意嫁给他。他一咬牙说道:“你没有选择,你想死也不行,我可以让你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你还想再试一试?”
他不是那个月魄,不再是从小护着她、宠着她、对她永远温柔的月魄。永夜再一次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游离谷的月谷主,她的月魄在狠心杀了蔷薇之后就不存在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值得她信任,没有人。
那么多年的依赖瞬间化为泡影,蔷薇苍白的脸刺激着她,风扬兮的下落不明激怒了她。是什么时候起,她就想冲到他面前大吼大叫发泄心里所有的苦痛?是从墨玉穿了自己送他的乌金甲衣,还是透过阳光看到蔷薇刺在竹席上的那弯明月?是西泊村寨蔷薇在怀里死去的瞬间,还是风扬兮被劫走的刹那?
悲伤与绝望像毁灭一切的熔浆,烧去了她所有的理智,让她不顾一切地揭穿真相,甚至不肯虚与委蛇。她原本可以装着不知道和他过下去,再寻找机会,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从来到这里之后,她看到他,就像看到那条让她惊跳起来的丑陋蜈蚣,虽然取了个可爱的名字,蜈蚣还是蜈蚣!
看到他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花失去了颜色,再美丽、再祥和的小镇也变得地狱一般丑陋。
她笑着告诉他,卖肉的不是张屠夫吗?他家乡街口的张屠夫,原来是游离谷的张屠夫。她从胖掌柜那里只买下一根墨玉簪子,笑着告诉他,墨玉和他的亲密关系。她甚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里就是安家老夫人的老家福宝镇。
她在一个不好的时机,将自己和他同时逼进了死局,没有后路。
永夜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她从来不知道一向识实务懂得求生之道的自己原来也有这样的勇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
然而困兽还有拼死一斗,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骨子里的求生欲望和多年的训练逼着永夜冷静。
“我要见他,现在。”永夜高抬着下巴,“你不介意受点儿刺激吧?”
月魄笑了,“我不介意。我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客栈的青布旗迎风招摇,永夜奇道:“他不在山上?住在客栈里?”
“本来是在山上,可是,他是唯一来观礼的客人,不住客栈难不成住我家?”月魄走进客栈,推开了天字一号房的房门。
山上会有什么?永夜再一次好奇。
风扬兮望向门口,眼中闪动着惊喜,“永夜,怎么是你?难怪早上听到喜鹊吱喳闹腾。你穿女装真漂亮!可惜这衣服颜色太素,衬得你脸色不好!”
他靠坐在床上没有动,还是那身黑袍,胡子邋遢,眼中布满了血丝,除了看上去有点儿疲惫外,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他的话让永夜的心蓦然开朗,她笑着转了一圈道:“是啊,这件衫子没有你送我的那件穿上漂亮。上回我换了髻,抹了胭脂,今天什么都没有。不过,上回是我第一次穿女装,感觉不同。”
“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我帮你梳最漂亮的发髻。”风扬兮含情脉脉地看着永夜,极其配合地撒着谎。心却痛得一抽,她从安国到圣京不顾礼仪坚持穿男装,就连出嫁穿了女装也是月魄爱穿的月白色。
月魄的心也痛得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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