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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之乱”就算初平了。对汉帝国来说,“黄巾之乱”固为大害,然而对荀贞来说,“黄巾之乱”却是机会,从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在为“黄巾之乱”做准备,尤其是近几年,亭长、有秩蔷夫、郡北部督邮、郡兵曹掾,一步步走过来,总算有了些人马班底,不仅足以保命,而且在黄巾乱后建立了不小的功勋,正如前文所说,随着功勋的建立,他渐渐起了野心,可眼看东郡已被平定,豫、兖两州已将要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剩下的只有冀州了,可他却还只是个佐军司马,虽然对皇甫嵩分功之举他表示理解,亦无怨言,可对眼下自己的这个职位却很不满意。
宣康说以他的功劳足能被拜为一郡太守,他对此不敢奢望,可至少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弄一个千石的别部司马当当吧?佐军司马六百石,六百石,位列下大夫,是高级官吏的底层,以这个军职转换为民职,起步太低。千石就差不多了。若能为一个千石的别部司马,那么转为民职,可入朝为郎,可到地方大县为千石之令。如能被拜为郎,在朝中镀镀金,疏通疏通关系,外放出去就能任一郡太守,即使不能为郎,当个千石之令,干上几年,只要政绩突出,再找个后台,那么也足能够升迁为一郡太守。只有当上了太守,才能登上几年后“诸侯讨董”的舞台。越是对未来知道的多,荀贞就越有时不我待的迫切之感。
他策马而行,脸上保持着谦和的笑容,回应发干百姓们的迎接、围观,——后世有句话:“长征是播种机,是宣传队”,这次讨击黄巾又何尝不是呢?因为各地士族分属不同之地域集团的关系,荀氏在兖州不及在豫州的名望,荀贞自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就决定把这次讨击黄巾变成宣扬自己名声的良机,故此,所过之地,他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就像在东阿时,程立对他虽客气但却疏离,即使如此,他仍温文谦和。
这个温文谦和不止是对士族,也是对百姓。
他一边谦和微笑,一边琢磨着自家的宦场前途,心道:“我本是百石郡兵曹掾,转入军中,赖皇甫将军的举荐,又当时黄巾势大,正值用人之际,因被一举拔擢为了六百石的佐军司马,这升官的速度算是挺快的了,可谓超迁。我虽‘出自荀氏’,因党锢之故,荀氏现无人在朝中为官,故交亦多凋零,朝里现在没有什么靠山后台,汝南、东郡之战,我虽又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想来现下却应是难以再被拔擢了,毕竟离上次超迁,这才过去了没几个月,也就是说,我要想再升一升,当个千石的别部司马,至少得等到平定冀州,击败张角,这还得是在我又建立下了足够大的功勋,不给我升职朝中说不过去的情况下。”
他举目往前望去,前边汉兵迤逦,道路漫漫,他心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步步走过来、走到现在不容易,东郡虽然将定,虽然立下了不少功劳,却万不可懈怠啊!”
事业初建的时候最是艰难,曹操、刘备、孙坚在草创基业之时谁不是出生入死,屡遭险难?曹操击董,若非曹洪让马,险就死在乱军之中。刘备从击张纯,遇贼于野,身负重创,要非装死,也活不成。孙坚更不用说了,好轻身犯险,汝南一战他就在西华城外受了重创,险些战死身亡。遍观英雄之初起也,皆多磨难,此时需要看其意志,观其天运,然后方才有成。比起这三位,荀贞算是幸运的了,至少从起兵至今他还没有遇到过太大的危险。
乐平离发干不远,十来里地,在又收复了乐平后,遵从皇甫嵩的军令,荀贞这支人马暂时停驻,等其余两路兵马来到,三路合击,先取聊城,再下博平。从皇甫嵩分遣三路渡河始,收复东郡郡北诸县只用了八天。三路人马屯驻博平,等待皇甫嵩来到。
皇甫嵩接到东郡全郡平定的捷报,当天率部离开白马,渡河北上,三天后到达博平。
全军会师。
皇甫嵩在动身前,已写好了捷报,叙了诸将之功,派人快马露布送去京师,到了博平,他召集诸将,设宴为他们庆功。宴后,他单独留下了荀贞,笑道:“贞之,我听刘校尉说了,你两人这一路配合默契,他对你赞不绝口啊。”“刘校尉”即是那个北军的校尉。
荀贞谦虚地说道:“校尉谬赞了,这是贞的本分。”
皇甫嵩把荀贞单独留下,是因为自知遣派三路人马渡河有分荀贞功劳的嫌疑,荀贞虽一向谦虚恭谨,但毕竟年轻,年轻人难免年轻气盛,他担忧荀贞会对此不满,别叫因此做下什么错事了。他很看好荀贞,所以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导致荀贞日后犯错,此时见荀贞态度良好,所说之话不像是假话,心中欣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哎,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老夫年轻之时,一人可独饮五石,今日宴上只不过稍微多喝了两樽,这会儿头就有点发蒙昏沉。”往帐外望了眼,天色尚早,他示意荀贞近前,一手扶住荀贞,一手按住案几,撑身站起,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荀贞应道:“是。”见皇甫嵩脸露倦意,心道,“刚才酒宴上他并没有喝太多,与其说是酒后头沉,不是说是身心疲惫。”皇甫嵩率数万步骑,出平黄巾,压力很大,特别是在冀州、南阳的战事都不利于汉兵的情形下,可以说,他一个人肩挑了整个大汉的安危。
荀贞扶着皇甫嵩走了两步。快到帐篷口时,皇甫嵩把手抽回,整了下衣冠,再按住佩剑,挺直腰杆,这才走出了帐篷。他是一军之主,没有外人时可以显显疲惫之态,但在兵卒面前却要保持威严。他一走出帐篷,帐外的兵卒皆行军礼。
皇甫嵩仰脸望了望立在帅帐前的中军将旗,蓝天白云,将旗飘展。他收回目光,笑着对行礼的兵卒们挥了挥手,说道:“都免礼吧。”对从在身后的荀贞说道,“咱们去望楼上看看。”荀贞迎诺,陪着他来到中军望楼,两人登上。望楼高数丈,登临其中,居高临下,顾盼左右,视野顿时开阔。清风徐徐,远处博平城墙高耸,四面田野麦绿。
皇甫嵩观望多时,说道:“这大好河山。”
“是。”
“贞之,卿家颍川冠族,天下名门,卿应知这天下之势。”
“将军说的是?”
皇甫嵩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说道:“我在白马的时候,京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
“是张常侍的门客。”
张常侍,即是张让了。荀贞心头一沉,心道:“张让的门客?莫不是因为张直之事而来的么?”口中应道:“噢?”问道,“张常侍为何遣门客来见将军?可是圣上有密旨么?”
“圣上没有密旨,张常侍倒是有封‘密信’。”
荀贞颇为忐忑,问道:“什么密信?”
“张常侍向我索钱五千万。”
荀贞本以为张让写信是让皇甫嵩给自己穿小鞋,却没料到却竟是索贿,呆了一呆,说道:“索钱五千万?”
“张常侍信中说:知我讨贼所获甚多,故求私钱五千万。”
“这,这……。”
皇甫嵩带兵在外,为汉室“讨贼”,张让却派人来索贿,这未免也太令人惊讶、气愤了,要知就在几个月前,王允才刚揭发了张让与黄巾有书信来往。张让当时又是向天子求饶,又是自请处分,没想到那边才把天子糊弄过去,这边就又明目张胆地向皇甫嵩索贿。
荀贞心道:“这是白痴呢?还是白痴呢?”这种举动、作为不明显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值么?也难怪后来袁绍把宫里的宦者杀了个干干净净。
既知张让不是因张直之事写信给皇甫嵩,荀贞放下了心,从吃惊里回过神来,说道:“将军浴血击贼,张常侍却开言索贿,误国者皆此辈也,实在可恨。”这时望楼上没有别人,只有皇甫嵩和荀贞两个,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是出了名的心向党人,皇甫嵩对党人、士族也是十分厚待,故此荀贞可以坦言无忌,不必隐藏心中想法。
皇甫嵩说道:“此辈阉宦,天下皆知其恶,而天子宽仁念旧,却始终不忍弃之。贞之,黄巾虽势大,疥癣之疾,这乱政的宦者才是我大汉的沉疴痼疾啊!张、赵诸宦一日不除,我大汉一日就不得安宁。就算平定了黄巾之乱,日后怕也会又有别的变乱!”
“将军英明。”荀贞顿了顿,看了看皇甫嵩的面色,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张、赵诸宦虽为我大汉之疾,但却深得天子信用。将军,张常侍索钱五千万,这钱?”
“断不能给!”
荀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皇甫嵩岂不知不给张让这五千万,张让必会在天子耳边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