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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把马牵入马厩,笑道:“阿偃,小别胜新婚,你在亭里待了十来天,好容易回去一趟,以为你最早也是下午才会回来,却没想到居然比我还早。”杜买的坐骑在马厩里,他往前院的屋中瞧了瞧,屋门半掩,瞧不清楚里边人物,问道,“杜君回来了么?”
杜买、黄忠从屋中出来。
一天不见,杜买的态度较之以前有明显的不同,也不知是前天荀贞送给他儿子的那个生日礼物起了作用,还是他在家的时候想通了什么,他应声笑道:“回来了。……,只比荀君早了片刻,也是刚到舍中。……,噢,对了,繁家兄弟还没回来,不过估计也快了。”
“黄公,昨天有劳你了,今儿又劳你等到现在。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黄忠殷勤问道:“荀君,早上吃饭了么?俺早上做的多,留的有,要不要帮你热热?”
“吃过了。……,阿褒呢?走了么?”
“走了,早上吃了饭就回去了。……,他本想跟俺一块儿等你们回来了再走,是俺不让他等的。两个人也是等,一个人也是等,还不如俺一人等。”既然荀贞吃过饭了,黄忠也没有再留的必要,回去屋中取了一个风车,笑道,“昨儿有行商经过亭舍,俺见这物事做得好看,价钱也公道,便买了一个,拿回去给俺的小孙子玩儿。”
黄忠有个孙子,两三岁了,荀贞来亭舍的第一天就听他说起过。俗话说“隔辈儿亲”,对这个小孙子,黄忠疼得不得了,每月那点微薄的俸禄,除了供自己吃用,剩下的都用在他孙子身上了,还跟荀贞商量过,说等他孙子再长大一两岁,央荀贞教其读书。荀贞无不应之理,痛快地答应了。
此时听他这么说,荀贞笑道:“黄公,谚云:‘孤犊触乳,骄子骂娘’。你这么疼你的阿孙,可小心等他长大后不孝顺你!”
提起小孙子,黄忠就高兴,乐得合不拢嘴,呵呵笑道:“孝顺不孝顺都由他!只要能把俺们老黄家的根儿传下去,别说不孝顺了,上天揭瓦都随便!”
黄忠没有兄弟,也没有姊妹,独杆儿一个,结婚后,连生了五个女儿,直到二十年前,总算生了个儿子,为了传宗接代,他早早地给儿子办了婚事。结果,他儿子一年一个,却和他一样,连着生女儿,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终于给他生了小孙子。他怎能不疼?——说起来,他儿子和荀贞年岁相仿,却已是三个儿女的父亲了。
荀贞又将坐骑牵出来,给黄忠,说道:“黄公,这么想见你的小孙子,你骑马回去罢,至少能快一点。”将从家中带来的包裹取下,把唐儿煮的鸡蛋拿出了一半,“我昨儿回城的路上,还想着给你的宝贝孙子买点玩意儿,拜见了长辈后,结果什么都给忘了,也没啥好东西,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给他吃。”
“这怎么使得!”
“拿着!拿着!”荀贞不由分说,将鸡蛋塞给黄忠。
杜买听他说起“拜见长辈”,开口问道:“荀君,家中长辈都好?”
“挺好的。”
杜买这一问也只是表示他的态度而已,表示他的“关心”,当下点了点头,笑道:“荀君家中长辈,俺都是久仰了,若得机会也该拜见一二。”
自来亭中后,与杜买相识已有多天,这是头一回听他说贴心话。荀贞有点诧异,瞧了他一眼,心道:“奇哉怪也。真的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么?这老杜,以往都是不冷不热的,只不过前儿给了他一块环佩,就去了他的冷、换来了他的热?”
他哪里知道,杜买的转变虽有环佩的原因,但环佩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虽然觉得杜买转变得太快,不过他的脸上没有露出异样神色。不过怎样,他来亭中是有明确目的的,亭中诸人如果能和和气气的,当然最好不过。
他转眼去看程偃,他与黄忠、杜买说了这么半晌话,程偃居然一个字没有插,太也不像其为人性格。
程偃跟个闷嘴葫芦儿似的,紧闭着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只管一下、一下举石头。
“小程,你跟石头有仇么?”
程偃不吭声,接着举。
黄忠拉住荀贞,走到一边,小声说道:“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
“俺也不知道。昨儿不是回家了么?谁知道他晚上就回来了!俺问他怎么了?他就跟现在这模样似的,闭着嘴,一个字儿不说。……,连阿褒戏弄他,他都不吭声。”
程偃的性子一向藏不住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变成眼下这个样子了呢?荀贞扭脸看看程偃,又瞥了一眼杜买,心道:“只回家了一天,就变了两个人。一个不再不冷不热,一个变成了闷嘴葫芦儿。嘿,那繁家兄弟也回了家,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甚么奇怪改变?”他问黄忠,说道,“会不会是和他家里吵架、闹别扭了?”
黄忠摇摇头,说道:“他家中没别的什么人了。几年前就分了家,他的阿母跟着他的兄长住,现如今他家只有他与他妻了。……,吵架,闹别扭?阿偃是个孝顺孩子,定然不会和他阿母吵架,他兄长也不会和他吵架。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也只有与他妻有关了。”
若果真如此,清官难断家务事,亭舍诸人谁也帮不上忙。荀贞再又看了看程偃,说道:“阿偃是个直性子,能憋一天两天,绝对憋不了三天。他既不愿开口,就等他什么想说,再问他罢。……,黄公,快到午时了,你且回家去!明儿可以回来得晚一点,入夜前回来就行。”
黄忠拿好东西,告辞诸人。
荀贞、杜买把他送出亭外,直等他骑马走远了,这才转回院中。程偃仍然在抬举石头,不觉得累似的,举高、放低,举高、放低。荀贞和杜买对视一眼,放弃了和他说话的打算。
“阿母和幼节不在么?”
杜买跟着荀贞的称呼,也以“阿母”和“幼节”来称呼许母和许季,答道:“阿母和幼节来时,带的衣服不多。天越来越凉,听老黄说,幼节上午回家了,说是想取些衣物过来。”
“他家中已被封查,怎么取衣物过来?”
“这个就不知道了。”
荀贞迈步往后院去,杜买跟着他一块儿,问道:“荀君去找阿母么?”
“是。”
“俺和你一块儿。……,说起来,阿母来咱们亭舍多日了,俺却一直没怎么说话。难得今天无事,又刚好从家里拿来了些蜜浆,正好可以请阿母尝尝。”
杜买请荀贞稍候,小跑去屋中拿了个木卮出来。这个木卮远比荀贞和荀衢饮酒时用的那个铜卮要小。荀衢家那个铜卮是一斗的容量,这个木卮则是二升卮,相当后世的四百毫升,不到一斤。
杜买笑道:“荀君你是不知,俺那糟糠调得一手好蜜浆,喝过的都说好。前几天妇弟去了俺家,也没拿别的东西,就拿了点蜜。俺糟糠便将调成蜜浆,让拿来亭舍给荀君、阿母尝尝。”
他说着,把木卮送到荀贞面前。荀贞探头,见那蜜浆色如金黄,用鼻子闻了闻,赞道:“果然不错。……,我倒也罢了,阿母必会喜欢。”
杜买小心翼翼地捧着木卮,跟在荀贞屁股后头,两人去往后院。
……
许母坐在屋子里,正拿了件衣服在缝补。她眼不太好,凑得很近,看起来很是吃力。荀贞忙上前,抢过来,说道:“怎么能让阿母缝补!这点活儿,我自己就能做好。”
衣服是他的,前两天下乡,不小心挂住了,腰的位置被拉裂了一道缝。他回来后,因当时忙,没工夫理会,便换下来,随手扔到了住的屋子里。许季和他一起住的,可能看见了,拿来给许母。
见荀贞从家中归来,许母很开心,但装着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怎么?你是嫌我老了,眼笨手脏,怕缝不好么?”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会很敏感,总以为年轻人会嫌他们脏、慢,不能自理。当然了,许母这句话显然是在说笑,不能当真。
荀贞笑道:“谁说阿母老了?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腰杆挺直,我瞧您呐,比幼节的身体还好呢!”不肯将衣服还给她,接过杜买手中的木卮,岔开话题,说道,“杜君夫人做了点蜜浆,因听说阿母在舍中,所以特地让杜君带来,请阿母品尝。”
杜买这一转变心态,眼力价、手上活儿都有了,伶伶俐俐地从案几上拿了个喝水用的耳杯,捧到木卮前,等荀贞倒满了,又弯着腰,奉给许母,讨好似的笑道:“阿母,请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边正在奉浆,那边门外传来脚步。
荀贞回头去看,见却是许季回来,还另有两个年轻人跟在左右。许季空着手,年轻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