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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进带铁官徒援救阳翟,许仲朝夕侍从荀贞,江禽号称“郡西伯禽”,刘邓袭杀波连,如今这几人也都是名闻郡中了。荀贞笑道:“乐、姜、江、刘诸人现在襄城、郏留守,以备贼兵。……,他叫程偃,从我与贼战,先后斩级十余,现为我之亲卫。”
“噢?也是勇士啊!”孙坚赞过程偃,复又惋惜说道,“可惜,可惜!今日不能见到乐、姜、江、刘诸君。”
“足下若想见他们,来日击贼时自有机会。”
“说到击贼,荀君,我闻贼兵正在围击舞阳?”
“正是。”荀贞叹了口气,说道,“已围舞阳多日了。我部兵少,难以正面击贼,正准备行险策击昆阳,以望解救舞阳,尚未渡河,朱公与足下即率大军来到了!此真百姓幸也。”
“坚平生最恨乱臣贼子!今从将军讨贼,必浴血奋战,不破贼兵终不还也。”
“足下江东猛虎,有足下从朱公至,破贼必矣!”
“江东猛虎?”孙坚低吟再三,很喜欢这个称呼,哈哈笑道,“颍川郡人呼足下为乳虎,在足下这头乳虎面前,我不敢称虎啊。”
荀贞笑道:“足下是江东之虎,我是颍阴之虎,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相顾大笑。与孙坚初见,相谈甚欢。
入了县城,同行了一段路后,孙坚告辞,带着程普、韩当、祖茂三人回去住处。
荀贞目送他们走后,问戏志才:“志才,你观孙文台此人如何?”
“意态颇豪,或许是个勇将。”只是在路上相逢,说了几句话而已,戏志才看不出孙坚有何过人之处,问道,“贞之,我见你对他似不比对待旁人,怎么?他有何特异之处么?”
荀贞一笑,说道:“道左相逢,不过闲谈几句。”
戏志才与荀贞相识已久,对他很是了解,不信他的话,说道:“闲谈几句要这么久?府君可是在郡府里等着你我呢!”
“我见他赤帻黑衣,立于人中,不似常人,似有英杰气,故多聊了几句。”
荀贞不愿多说,转变话题,说道:“适才闻孙文台言,这次府君召你我回阳翟是因为朱公之请。朱公想要见我,必是为询问军事。朱公与皇甫将军分兵两路,他只带了万人先至,也不知皇甫将军何时能到?何时才能击贼?若是晚了,舞阳怕还是难以保全啊。”
“且见了朱公再说。”
暮色深深,荀贞、戏志才等人到了太守府前,令程偃等骑留在府外,他与戏志才两人入府。
文太守在前院正堂,很快就召他二人进去。他二人在堂门外脱下鞋子,整好衣冠,登堂入内。
堂中烛火通明,两边跪坐了许多黑衣带印的吏员。
上首两人,一坐主位,一坐客席。
坐主位之人短小枯瘦,无精打采,正是文太守。坐客席之人正当壮年,黑脸长须,昂首挺坐,穿着轻纱襌衣,冠鶡冠,银印青绶,这是中郎将的官衣打扮,不必说,此人定是朱儁了。朱儁笔直地跪坐在案后,一双眼炯炯有神,向荀贞看来。
第六十章 五更鼓角声悲壮(上)
堂上高座的诸人多为本郡吏员,除了朱儁外只有一人不认识,此人亦银印青绶,位在诸吏之上,仅次文太守和朱儁。
荀贞心道:“银印青绶,唯秩比二千石以上者方可佩带。此人定是北军的校尉。”北军五校,每营置一校尉。校尉,比两千石。满座吏员除了文太守和朱儁就这一个银印青绶的,可见朱儁此次所率之军应多是招募的京畿壮勇和三河骑士,北军五校只有一校。荀贞想道:“来的这一校也不知是哪一营?”北军五校分别是长水、越骑、射声、屯骑、步兵。长水、越骑、屯骑是骑兵,射声是蹶张士,步兵是甲士,各七八百人。
他与戏志才跪拜堂上,向文太守、朱儁和这个校尉行礼。
文太守低声说道:“起来罢!……,想来不用我介绍,你应也知,这位便是右中郎将朱公。这位是越骑校尉魏公。”
朱儁和孙坚是小老乡,同为扬州人,但说话的口音却不相同。孙坚虽也说“通话”,也即洛阳一带的雅言正音,但话里边扬、吴一带的口音很重,朱儁则不然,他的通话说得很好,字与字之间带有舒缓的拖腔,听入耳中很是舒服。他说道:“卿即荀乳虎?”
荀贞说道:“下吏荀贞,拜见将军。”
“昔我在朝廷,已闻卿名,今入颍川,更是处处闻君之名。卿是颍阴荀氏子弟?”
荀贞心道:“‘昔在朝廷,已闻我名’?怪哉,我的名字何时传到朝中去的?”口中答道:“是。”
“不知卿与荀郎中是何关系?”
荀郎中就是荀爽。“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贞族父这一代里荀爽是最出名的,十二通《春秋》,太尉杜乔见而称之,说“可为人师”。杜乔是和李固齐名的大名士,得他一赞立刻扬名天下。延熹九年,太常赵典举荀爽至孝,拜为郎中。荀爽时年三十二岁,就任后上了一道奏折就辞官而去了。不久,党锢之祸,他先隐于海上,继而远遁汉滨,发愤著书,一直到现在没回过家。
荀贞答道:“郎中为贞三从父。”
从父是同祖,再从父是同曾祖,三从父就是同高祖。荀贞的祖父和荀爽的祖父是亲兄弟。荀贞和荀彧是四从兄弟,再过两代他们就出五服了。
朱儁说道:“卿家人才辈出,天下望族。卿族兄弟荀悦、荀衍、荀谌、荀彧都是州郡英俊,我久闻之,卿族侄荀攸亦早慧聪明,今又有卿雄才,号为‘乳虎’,颍川才气半聚卿家啊!”荀氏名重天下,以朱儁之尊,对荀贞也是客客气气。
荀贞心道:“仲兄说朱儁刚孝,但我听他言辞挺和气的啊。”谦恭地答道:“‘乳虎’云云,都是乡人抬爱,贞不敢当之。”
“不,你这乳虎的称号名副其实!我三日前过入汝郡中,先复阳城、轮氏,此两县中之士子、百姓对你赞不绝口。守阳翟、复两县、渡河诱敌,卿果断沉雄,真有虎胆也!卿与贼数战,今又是从襄城来,当知贼情。贼兵现下情势如何?”
“将军已复阳城、轮氏?”
“不错。我三天前率部出关,前日上午克复阳城,下午收复轮氏。”
“出关”说的是出轘辕关。荀贞说道:“日复两县,何其速也!将军神威。”
朱儁抚须笑道:“较之卿一夜复两县如何?”
“贞复襄城、郏,侥幸而已,前些日渡河诱敌就未能成功。”荀贞顿了顿,回答朱儁之前的问题,说道,“贼兵连陷父城、昆阳,现正围击舞阳。父城、昆阳失陷后,贼兵将县中衣冠屠戮一空,四处掠粮,百姓苦之。郡南百姓日夜翘首以望将军,如婴儿之望父母。”
“贼击舞阳几日了?”
“待到明晨便五日了。”
“以卿之见,舞阳还能守否?”
“舞阳县小卒少,贼兵众,又连胜,波才虽归昆阳,尚有何曼部两万贼兵击城,恐难久持。”
“我与文府君商议,决定明日援舞阳,卿以为如何?”
荀贞本是俯首在地的,此时闻言,怔了一怔,抬起了头,说道:“将军明天就打算南下援舞阳?”
“不错。如你所言,贼兵残暴,陷父城、昆阳后将县中衣冠屠戮一空,今舞阳固守多日,已难久持,等舞阳陷后,县中的衣冠怕又要遭贼屠戮,百姓亦要受贼之苦。我本就是为平贼而来,今舞阳急,自当尽早南下,以救衣冠、百姓。”
荀贞面现迟疑。在他本来的设想中,朱儁应该是等皇甫嵩到后再一起进发的,却没料到朱儁如此着急。
朱儁察言观色,问道:“怎么?卿有异议?”
“不敢。只是,贞以为明天就南下似乎操之过急了。”
“此话怎讲?”
“将军远来,又连复两县,士卒想必疲惫。以贞之见,不如先休整两日再南下不迟。”
朱儁不以为然,说道:“舞阳岌岌可危,我率上万劲卒,挟连胜之威,岂可屯兵阳翟,坐视不理?”
“将军有所不知。”
“噢?”
“贼兵连战失利,怒气填膺,在攻陷了父城后,贼渠帅波才整编队伍,选取精壮,淘汰老弱,以气激之,以利诱之,气象已与往日不同。兵法云:‘凡人,死爱,死怒,死威,死义,死利’,这是死怒、死利之贼,不可轻视。”
朱儁哂然笑道:“光和元年,我击梁龙、孔芝,以五千破数万,旬月即定交趾,当时我所率之卒且半为家兵,剩下一半亦为郡卒。今我所率皆国家精锐,前击阳城、轮氏,皆一鼓而下!贼兵之不堪战已可见。波才贼兵虽众,半为妇孺,能战者不过三四万,就算他整编操练,几天能有甚么作用?卿以新成之卒,以寡击众,犹且连战连胜,怎么?吾反不如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