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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问道:“贞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天的训练。”
辛辛苦苦两三年才总算有了一支自己的部曲,对这千余新卒,荀贞是非常看重的。他绝不希望他们在五天后的南下击贼中全军覆灭。俗话说,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要想尽可能地保全他们的性命,保全这支部曲的实力,只能在训练上多下工夫了。
乐进问道:“训练?”
“噢,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刚才太守府军议,府君已下了军令,命吾等南下击贼,时间就定在五天后。”
“五天后?南下击贼?”
围在边上的文聘、江禽、高素、程偃等人顿时哗然。
许仲一直都在警惕地注意周围,此时虽依然保持了沉默,但也将头转了过来,把目光投到了荀贞的身上。
陈褒的脸上亦满是惊讶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江禽问道:“府君给咱们了多少人马?”
荀贞扬起马鞭,环指周围的铁官徒、奴:“六个曲,一千二百人,外带数百丁壮,总共两千人。”
“让咱们带着这一千多新卒南下?就给了咱们这么点人?荀君,我这就去找府君,请他收回成命!”文聘大怒,转身就要走。
“拦住他!”
许仲、陈褒一人一边,拉住了文聘。
荀贞笑道:“怎么,害怕了?仲业,你虽未加冠,每有英雄气。前几天,我出城击贼,你自请从之,跃马贼军阵中,连斩贼军甲士十数,伤而不退,城中赞你是‘少将军’,府君也对你称赞有加。今天却是怎么了?府君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你反而畏缩?”
文聘从荀贞出城击贼时肘部受了伤,尚未痊愈,被许、陈两人拽到了伤处,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荀贞又一出言相激,脸上时白时红,愤愤地说道:“聘虽年少,亦知忠义,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前些天从君出城击贼,为的是保全城中百姓,即便死在阵中,聘也不悔!可今日府君令君南下击贼,却分明是让君去送死!就凭咱们这一千多新卒,怎是波才十万众的敌手?”
荀贞环顾左近,见诸人在听了文聘的这番话后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对这一幕场景,他早就想到了。
便是智如荀攸,对此事也是表示反对,何况文聘等人?
他笑问诸人,说道:“看来,诸位都赞同仲业的想法了?都觉得府君是咱们去送死,都不愿南下?”
江禽说道:“也不是不愿南下,只是就凭咱们这一千多人?仲业说得对,怕是打不过波才啊!”
“你江伯禽的大名,府君都听说过。我听仲业说,府君上任本郡不久,就曾询问过他:‘颍阴西乡江伯禽何许人也’?仲业,你当时怎么回答的?”
“府君确实问过我,我当时回答说:‘江伯禽,颍阴大侠,轻财好义,急人之难,为郡人所重’。”
“说的好啊!‘轻财好义,急人之难’。你这个‘为郡人所重’的颍阴大侠江伯禽也害怕了?波才就有这么可怕?”
“我不是怕波才,而是觉得府君给咱们的人马太少,且都是新卒。”
“那你来说,怎么样才算‘人马不少’?”
“若将郡卒也拨与荀君,或可与贼兵一战。”
“若把郡卒也拨给我,那我且问你,阳翟谁守?阳翟若有失,你我失去了后方之倚仗,便如无根之木,即使有万人之众,也是孤军独悬。当其时也,四面八方则贼,吾等将何以自处?”
江禽语塞,顿了顿,说道:“苦战多日,方将贼兵击退。禽闻贼兵已南下汝水沿岸,阳翟暂时无事,何必急于南下,以卵击石呢?”
“那以你之见,何为上策?”
“府君早就遣人去请朝廷援兵了,援兵早晚会到。禽以为,当今之计,不若固城自守,静候援军,等到援军到来,与之合兵一处,南下破贼不晚。”
“伯禽,郡人赞你‘轻财好义,急人之难’。如今,波才兵临汝水,随时可能会南下肆虐,郡南数十万百姓盼你我如大旱之盼云霓。你往日在西乡,一次只能解一人之难,是为一人纾难,而此次南下击贼,一次将解数十万百姓之难,是为半郡纾难!事若成,则天下慕君之名,君之名将过于郭解、苏不韦。事若不成,亦将会名传乡里,为后人颂。……,伯禽,你是想做一乡之侠、一县之侠,还是想做一郡之侠,一国之侠?”
郭解,前汉大侠,是两汉轻侠们的偶像。苏不韦则是近年来名声最响的一个游侠,为报父仇,尽以家财募剑客,连朝廷九卿之一大司农的父墓都敢掘,大名士郭林宗认为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单论复仇这一点,“比之于员,不以优乎”?比伍子胥都强。
轻侠尚气轻生,求得就是一个名,听得荀贞说若南下击贼,将“名过郭解、苏不韦”,江禽尚未答话,高素先就攘臂叫道:“我要做一郡之侠,我要做一国之侠!”他一把推开文聘、江禽,挤到荀贞身前,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轻蔑地说道,“以前我在西乡也听过波才之名,一个屠狗贩缯的竖子,有什么可怕的?贞之,你不用再说了,他们不敢去,我去,我从你南下!”
乡里传言,波才的祖上做过屠夫,波才、波连兄弟经商,贩卖过缯帛。高素家虽也经商,但不妨碍他以此来表示对波才的蔑视。
高素说完,又乜视文聘了一眼,“呸”的一声,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叉着腰,挺胸腆肚,对荀贞说道:“贞之,我高素虽比不上某些人‘亦知忠义’,嘿嘿,但是我老高不怕死!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明天就南下!”
文聘和高素早有矛盾,两个人常常斗嘴。高素本也是不愿南下击贼的,因此,刚才文聘说话时他没吭声,如今受了荀贞一激,热血上头,为了能“名过郭解、苏不韦”,甘愿冒此奇险,表完了态,忽然想起了文聘,不忘再嘲笑他两句,说毕,见文聘受窘的样子,心怀大畅,哈哈大笑。
文聘咬牙切齿,狠狠盯着高素,欲待反唇相讥,奈何自觉理亏,末了,只得恨恨地转回首,握着腰里的剑,大声对荀贞说道:“只要能解郡南数十万百姓之难,聘也不怕死,愿从君南下!”
“禽岂能还不如仲业一少年?愿从君南下。”
“仲兄、阿褒,你们两个呢?”
许仲言简意赅:“君去,显从。”许仲化名姜显,故自名为“显”。
陈褒微微一笑,说道:“若无君,即无褒之今日,愿为君效死。”
“文谦,你呢?”
“贼兵虽众,皆乌合之众。我军虽少,皆为精勇。波才,屠狗贩缯之徒。君,吾郡乳虎,名震州郡。以我之精勇,击贼之乌合,以君之威名,击波才竖子,虽或不易取胜,然亦不致失利。进愿从之,请为先锋。”
荀贞对陈褒有知遇之恩,对乐进也有知遇之恩。
六个曲,已有五个曲长都同意了,乐进不可能再单独反对,他不但不再反对,还更请为先锋,显示出了他的刚烈胆气。
荀贞看了看他,心道:“六人赞同,五人都只是说‘愿从之’或‘愿效死’,唯独文谦简单地分析了一下敌我,他这明是在分析,实是在变相的鼓舞士气啊!”
一时之勇不可恃。高素等人尽管改变了意见,但大部分都只是因为受荀贞刚才话语之所激,“一时之勇”罢了,要想坚定他们南下击贼的意念,就必须让他们看到获胜的希望。乐进想到了这一点,很不错。
荀贞笑道:“文谦说得不错。贼兵乌合之众,居无营地之设,行无队列可言,遇战一拥而上,逢败如鸟兽星散,与其说是十万贼兵,不如说是十万贼民。十万散乱之民,有何可惧?府君让咱们五天后出兵,我定下了一个训练的章程,只要你们能按此章程行事,在这五天里好好地操练新卒,我不敢说咱们此去必能获大胜,但至少必可小胜而归。”
“是何章程?请君示下。”
“不着急。等小夏、小任把被褥买回来再说。”
搞定了六个曲长,荀贞转目旁边,把退到人群外的祁浑招了过来,笑道:“府君令吾等南下击贼之事,你方才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敢不敢从我南下?”
波才有十万众,己方只有两千人,这两千人里还有数百人是尚未补充到位的丁壮,祁浑又不是傻子,惧怕不愿是正常的,但好在有乐进刚才的一番分析,加上荀贞的补充,这叫他略有了些底气,答道:“荀君,你去过铁官,知道我等铁官刑徒每日都是与铁、火打交道,日未出而已开炉,月已升而劳作不歇,食不饱腹,衣不遮体,几乎每个月都要死上几个人。怎么都是死,愿从君死。”
“哈哈,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