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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贞含笑点头。他说的这个“对手”当然便是繁阳亭受训的里民了。单独的操练受训肯定比不上激烈的对抗比试。高素门下宾客甚多,多为轻侠、剑客,是个不错的对手。
高素本就是好勇之人,听了荀贞之话,也不问他从哪儿找对手,立刻答应,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等下个月,咱们就比试一二!谁若输了,要请客吃酒。”
送走高素,荀贞又交代了小夏几句,就把“买马”这事放心地交给了他。
……
次日,小夏自去高家寻高素,开始下去各个亭部动手收罗买马,有杜买、冯巩、江禽、柏亭刘翁等人的配合,过程很顺利,进展也很快。下午,乐进回来了。
荀贞闻报,亲去官寺门口相迎,握住他的手,带去后院,吩咐唐儿取来热水,给他洗手擦脸,又叫盛上热汤,让他暖和身子。
天气很冷,路上风寒,乐进这一路骑马走来,迎风冲寒,冻得不轻,刚才在院门口从马上下来时,两条腿都冻僵了,脸蛋也被冻得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用热水泡过脸,喝过热汤,缓过劲来。荀贞再又叫小任端来火盆,放到他的坐塌前,叫他烤手取暖。
这一套做下来,十分“亲切自然”,乐进很是感动。荀贞笑道:“路上冻坏了吧?这次回家,家里怎么样?家里人都还好?令尊、令堂身体如何?”
“都好,身体挺好的。贞之,关于我留在本乡一事,我给家父说过了。”
“噢?令尊何意?”
“家父说:丈夫应有四方之志,很支持我。”
荀贞开心得合掌大笑,说道:“文谦,有你助我,我还是那句话:从此我如虎添翼!”得了乐进肯定的答复,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瞧着坐在眼前的乐进,他是越看越欢喜,正欢喜时,忽然想起一事,心道,“按照原本的历史,文谦应该是在黄巾起义后不久投到了曹操的帐下。虽然因为我的出现,将这个结果改变掉了,但是就文谦来说,他已成年,现在距离黄巾起义也没几年了,他各方面的眼光、见识以及本身的能力差不多已经定型,应该不会再有多少的变化。也就是说,今天之文谦,与当日投到曹操帐下之文谦应是没有太大的区别和不同的。”
“……,只是,仲业却不一样。仲业还未加冠,才十五六岁,也不知我把他留在颍阴的这个改变会不会对他以后的成长造成什么影响?”隐隐有些担忧,已知的历史在这里变成了未知。
一个人的成长是和环境有关的,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就算是同一个人,如果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最后的成就也肯定会有不同。
乐进已然成人,各方面的素质、能力基本定型,就算改变了他日后的人生轨道也无妨。但是,文聘还年少,通俗点讲:三观未定型,能力还在成长中。在原本的历史里,他应该是没有在颍阴上过学的,因为荀贞的出现,这个结果被改变了,也即荀贞改变了他成长的环境。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也不知道他日后的成就是否还能如史书上所记载的一样?
乐进问道:“贞之,你在想什么?”
荀贞回过神来,心道:“这世上本无十全十美之事,能得文聘,已是意外之喜,又何必再纠结这些呢?”笑道,“文谦,你刚回来,有件事你也许还不知道。”
“何事?”
“便在前几天,我已将第三氏诛灭。”
“啊?”
“本想等你回来再动手的,只因当时万事已备,故而不得不提前发动。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荀贞将诛灭第三氏的经过,丝毫不加隐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乐进。乐进听后,离榻拜谢。荀贞将他扶起,说道:“第三氏冒犯你,就和冒犯我一样。我将其诛灭,你何必谢我?”两人互相挽住对方的臂膀,相对而笑。
第五十九章 荀君为政(上)
第三氏被灭一事,有利有弊。
有利的一面是:提高了荀贞的威望。上至谢、费、高等豪强大姓,下到乡吏、乡民,都因此而改变了对荀贞的观感,不敢再小看他,对他敬畏有加。
不利的一面是:在大多数的乡吏、乡民眼中,荀贞成为了一个“酷吏”,一个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令治下血流成河的“深刻”之人。毕竟,受第三氏“妖言”案牵连的足有好几百人,铁定要被处死的占一半以上。别说西乡,便是整个颍阴县也很久没有这样的大案子了。
也不知是谁最先听说了县令朱敞曾夸荀贞是“荀家乳虎”,遂将之传开,很快传遍乡中。朱敞之意本是夸赞,夸赞荀贞乃是“荀家的一只幼虎”,意在指他有不可限量之前程,但是传话之人却把“乳虎”理解成了“哺乳育子的母虎”之意,暗中把荀贞与前汉的酷吏宁成相比。
宁成是前汉景帝、武帝年间的一个有名酷吏,为政苛刻严酷,“其治如狼牧羊”,不但百姓怕他,宗室豪桀也怕他。在他担任关都尉时,出入关口的人们都说:“宁见乳虎,无值宁成之怒”。“乳虎”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幼虎的意思,一个是育子母虎的意思。在这里,这个“乳虎”便是后者之意。猛虎产乳养子之时,往往较平时更加凶猛。老虎就够凶猛了,养子的老虎可想而知,当然是更加凶猛,人人惧怕。
小夏在乡下收马时听到了这个传言,立刻回到官寺,拜见荀贞,说道:“荀君,近日乡中有一传言,不知你听到没有?”
“什么传言?”
“乡人皆称君为‘乳虎’。我昨日在柏亭刘庄买马时,庄主刘翁对我说:‘有人将君与前汉之宁成相比’。他嘱咐我,要我把此事告诉你。”“柏亭刘庄”即荀贞在任繁阳亭长、“越境击贼”时救援的那个庄子。庄主刘翁大约是为了报恩,嘱咐小夏将此事告诉荀贞。
自乐进来后,荀贞连着好几天没有出门,每天只与乐进、许仲畅谈、饮酒,增进感情,此时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失笑:“将我与宁成相比?”
他在决心诛灭第三氏全族时,就猜到也许会在事后落一个“酷吏”之名,这会儿听了后,倒也并不惊诧,笑与陪坐堂上的乐进、许仲说道:“宁成仕至二千石,因罪免官后,转而经商,又贾至数千万,虽残暴不仁,贪污不廉,留恶名于后世,但亦一时人杰。我今秩只百石,家资仅十万,又岂能与他相比?乡人们太高看我了!”
乐进是读过书的,虽因本性英烈,受儒家的影响不深,也不认为执法严苛是件坏事,但却亦知当今的士子、名士们并不喜欢“酷吏”,讲究的乃是“仁治”,因而面带忧色地说道:“为我之故,连累贞之得‘酷吏’之名,进实不安。……,贞之,今之士子皆以宽仁为美,‘宁成’之名若被远传,恐对你日后的前程不利,万万不可轻视,一笑了之啊。”
两汉对民间的舆论十分重视,从前汉时就有源自周朝“采风”制度的“举谣言”之制,朝廷常常派遣使者微服单行,“观采风谣”,然后上报中央,以此作为考核官吏的依据。乡里民谣和地方官吏的政治前途乃至身家性命都是息息相关的。六七年前,熹平五年,朝廷“令三公谣言奏事”,竟致天下郡国的长吏们“奉公者欣然得志,邪狂者忧悸失色”。
荀贞自然是知道这其中厉害的,但为了不使乐进太过内疚,故作不以为然,大笑说道:“文谦何需自责?‘酷吏’本非恶名,又怎么能连累到我呢?今之酷吏如阳球、张俭者,阳球磔王甫之尸,酷之甚矣,而被天下传颂,临获罪身死前,犹言:‘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真忠节之士也。张俭因为弹劾中常侍侯览而获罪,亡命奔逃,望门投止,天下破家相容,士子们称赞他是:‘海内忠烈张元节’。”
“……,当今天下豪右强横,民如倒悬,正适合使重刑,用重典。‘酷’不要紧,关键是对谁‘酷’。对百姓‘酷’则为恶吏,对豪右‘酷’则是青天。”
乐进知其心意,知道他是为了宽解自家,很感动,说道:“话虽如此,也不可大意。”
前几天,荀彧写了一封信来。信中说道:“近闻兄威震乡中,吏民畏服,虽以仇季智鸾凤之德,亦有严设科罚之举,然弟窃以为,为政之道,终不可一味严猛,最该宽猛相济。《传》云:‘猛则民残’。如今第三氏已被诛灭,豪右奸猾已去,兄威已立,吏民已服,也许该当以宽济之了”。言外之意,劝说荀贞不要一味杀伐,应当“宽猛相济”。
适才荀贞对酷吏的“赞美”只是为了宽解乐进的歉疚,荀彧的这封信其实才是写进了他的心里。他本来就打算在诛灭第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