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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战事频繁,朝廷乃至冀州又加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税,韩馥到州两年,断绝供给,当有十几亿钱,实际上却没那么多,郡、国会留三分之一作为地方财政支出,这是大汉国官场的惯例,冀州府库中只有五亿钱。
看到这里庞德心里一阵失望,冀州仅欠并州的钱就有四亿五千万,全搬走也才捞到五千万而已。若不是有粮食支撑,盖俊怕是要气吐血了。
“中郎……”一个身长七尺余,容貌端正的将领走进来,其姓庞名柔,乃庞德从兄。随着盖俊麾下诸将纷纷独当一面,大家都开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或用宗族,或用乡亲,庞德也不例外,除去庞柔,另有宗亲数十人。
“何事?”庞德回过神来。
“抓到韩馥一家了。”
“好”
却说当日冀州数万大军溃于滏水河畔,冀州牧韩馥亡命奔逃,屡屡陷入险境,长史耿武、别驾闵纯先后扮作他本人,引开盖军追兵视线,至深夜,跨越污水终于甩开追兵。
韩馥自认冀州光武旧地,人多田广,兵精粮足,本以为凭此足以抵御窥视冀州的外寇,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心里承受不住,意志崩溃,一夜间苍老十岁。
治中李历劝慰道:“将军虽败,根基未损,何必伤心。邺城城高墙厚,尚有万众,非仓促间可下,将军回到邺城,号召十郡起兵伐之,鹿死谁手未可知也。”
“未可知也?”韩馥苦苦一笑,如果仅有盖俊一个敌人,自然可以,可冀州如今西有盖俊、南有袁绍、北有公孙,三面环敌,莫说十郡,便是有二十郡也不够用啊并且大军惨败至此,冀州十郡、国的太守、国相还会听他这个冀州牧的号令吗?
韩馥心头一阵乱麻,沿着污水向东南而行。后半夜,河北岸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韩馥等人以为是来抓捕自己,大惊失色,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放下心来。韩馥随后脸色又是一变,大叫道:“不好盖军是冲着邺城去的。”
“轻骑岂能破坚城,将军无须忧虑。”治中李历安慰着韩馥,可是声音又低又弱,充满着不确定,这话怕是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又如何让别人相信?
韩馥心情更加抑郁,次日午后到达污城,由于搞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涉险,派出亲卫打探消息,不久亲卫回返,面色惊恐,盖因他从城中百姓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盖军攻陷了冀州治所邺城。
韩馥大叫一声天亡我也,张嘴喷出一口血,眼前一眼,昏死过去。日落前韩馥悠悠转醒,他躺在一间茅草屋中,治中李历一直陪伴榻前,见他醒来,喜出望外。
韩馥伸手抓住他的臂膀,急急问道:“李治中,可有邺城消息?”
李历摇摇头道:“盖军是今日清早袭取的邺城,目前无甚消息。”
韩馥失望的闭上眼睛,躺回榻上。半晌,喃喃道:“李治中,我该如何是好?”
李历道:“依我之见,当北上入巨鹿郡,巨鹿是冀州腹心,西南是赵国,西北是常山国,北方是中山国,东南是博陵国,连此五郡、国,尚有半个冀州。而后设法赶走东边河间、安平之公孙瓒,并势渤海、清河,举九郡国之力南下,一举荡平盖俊。”
韩馥满嘴苦涩,在治中李历嘴里,赶走公孙、盖俊犹如翻手一样容易,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然后就迎来了滏水大败,数万大军一战而没,惶惶如丧家之犬。
“我欲南下托庇于袁车骑,李治中以为若何?”
李历叹了一口气,心知韩馥已经心灰意冷,道:“愿随将军南下。”
“……”韩馥拍拍李厉的手,一夜无话。
韩馥一路逃亡到污城,身边犹有二三十人,闻邺城陷落,散走十余人,再闻南下投靠袁绍,又散走十数人。第二日行将出之际,韩馥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三四个人,心头不由升起一阵悲凉之意。
韩馥等人渡过污水,经九侯城、武城,小心翼翼出了邺县境内,一路匆匆疾走,数日后到达黄河北岸的黎阳。黎阳属魏郡,先前被麴义攻陷,袁绍虽未过河,却也没有放弃,命麴义将兵万余驻扎此地,是以韩馥等人到达黎阳后直接去了县府。
麴义听说冀州牧韩馥求见,脸上别提有多精彩了。
两位昔日主仆,昨日对手,今日不知该怎么形容的人在黎阳县府见面了,对坐良久无语,说实话看到韩馥失魂落魄的样子,以麴义钢铁心肠亦有所不忍,堂堂一州之主,何至于此?
袁绍伟立于黄河边,眺望黄河滚滚,奔流向东,惊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
见那宛若巨龙一般的浊流,袁绍陷入回忆当中。延熹八年(公元165年)四月至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四月,整整一年当中,黄河忽然变得清澈见底。
《京氏易》有云:“河水清,天下平”,民间谚语亦有云:“黄河清、圣人出”。可是,大汉国士民没有等来太平,也没有等来圣人,等来的是第一次党锢之祸。
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就包括袁绍。那一年,袁绍岳父“天下楷模”李膺被捕,虽逃过一劫,但没有逃过三年后的第二次党锢之祸。
那一年,二十一岁出任濮阳县长的袁绍恰逢母丧,弃官为母守孝,三载过去,正逢第二次党锢之祸,袁绍决定补服父丧三年。他的生父是袁逢,过继给死去无嗣的兄长袁成,袁绍与其说为袁成,不如说是为刚刚惨死的岳父李膺服丧。毕竟,他非袁成亲生,父子从未谋面,怎及得上看重他、赏识他,并将爱女许给他的岳父李膺呢?
没有人能体会得到当时袁绍心中的无边痛楚,那三年守丧期里,他无数次对天誓,一定要为岳父报仇,一定要让奸阉付出代价,一定要、一定要……
离别政坛十八载,默默苦忍十五载,以无上毅力,终成士人领袖。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暴起,党锢解除,他在大将军何进的屡请下重新出山,五载规划,一朝除阉,他兑现了当初下的誓言。然而董卓进京彻底打乱了他的规划……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年……
“本初元年、本初元年……”袁绍低声念叨着,汉质帝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即是他的生年,蓦然回,觉自己已经四十有六,即将步入老年,虽然容貌依旧俊朗潇洒,仿若三十许。
“本初……”一声惊叫传来。
毫不夸张的说天底下敢当面唤他表字的人不出一只手,此际更是只有一人。袁绍微微诧异地瞥向快步走来的许攸,不明白他情绪为何这般激动。
许攸脸色涨红,挥臂叫道:“韩馥来了,就在黎阳。”
袁绍一怔……
“快、快渡河,快啊……”
袁绍撇下营中数万大军,第一时间乘舟过河,韩馥出县廷迎接,表示恭敬。袁绍对韩馥的忐忑视而不见,仿佛两人之间什么也没生过,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韩馥虽知袁绍企图,仍然大为感动,险些落泪:“盟主待我如此,真真是无地自容。”
“吾本不愿提,文节偏偏要提这些,唉汝南袁氏,颍川韩氏世代友好,些许龌龊,何必介怀?吾早忘矣。”袁绍拉着韩馥的手,一边向里走一边道。此话不假,两家关系甚至可以追溯到袁绍高祖,东汉名臣司徒袁安和司空韩棱友好,韩棱孙司空韩演亦与袁氏相善,及至韩馥,为袁隗故吏,算算足足五代,百余年了。
韩馥叹气道:“唉滏水大败,邺城陷落,终是让我看清,我非冀州良主也……”
袁绍插话道:“盖子英用兵如神,号为第一,世间有几人可与之相抗?”
“盟主无须安慰……”韩馥继而苦笑道:“我如今要兵没兵,要地没地,仅剩下冀州牧名头,若是盟主认为这个头衔还可一用,便让我得一个让贤美名吧。”
袁绍驻足,刚欲开口推让,见韩馥双眸犹如一潭死水,心有触动,点点头道:“既然文节决心甚坚,我应便是。”
韩馥闻言长舒一口气。
两人继续向院落深处行去,袁绍问道:“文节家人可还安好?”
韩馥摇头道:“生死不知。”
袁绍开解道:“盖子英此番入冀,当为冀州钱粮而来,不会轻易害人性命。如果文节实在不放心,我马上修书一封,子英应该会卖一些面子给我。”
韩馥急忙道谢,他现在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袁绍认为事不宜迟,命令河南大军连夜过河,汇于黎阳城外,北上当日,韩馥当着数万人的面将冀州牧印绶交与袁绍,正式交班,公告天下。
袁绍以车骑将军承制任命韩馥为奋威将军,随军北上。
对于轻骑偷袭邺城之举,盖俊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不能说全然没希望,但绝不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