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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者停留在恶体额上的手抖了一下,神色坚定的道:「吾说过不会放弃你。你与吾,原本就是同一个人,追根究底,所有罪业皆在吾身,当承担者是吾非你。」
夏日的熏风吹入,魔者闭上眼默默感受佛者指尖传递的温柔,只是在那一泓宁静之下,有些什么被深深沉沉地压抑着。
「那就带吾去琉璃园吧,让浩瀚无穷的佛气与灭罪真言洗去吾一身污秽。」
素白的佛指再次颤动:「你甘愿受这蚀心焚体之苦?」
魔者凝视着他,微带揶揄的道:「佛者心里舍不得吗,魔可是无怨无尤呢?执着之情,并非只有憎恨的一面啊。」
说着,抬起执着黑玉念珠的手臂,似乎要爱抚过那白色帽缘下的每一寸无暇,然而最后,也只收敛地卷起了一绺银发,缠绕上自己飘散在黑帽外的如墨发丝,黑与白,交织在一起,变成一片混沌的灰色。
佛者微微一愣,魔者沉渊般的瞳眸深处渗出不明的笑意:佛心高洁,已不懂原属于自己的心魔了吗?
佛者退身,重归平静的法相上是一惯的包容温和,轻拈佛指,似是拈住了一朵美丽的白莲:魔,也可升华,吾愿意相信你。
花气弥漫的琉璃园,清圣祥和的佛光笼罩着一片宁静,浅浅纳息的魔者,仿佛一道幽寂的裂痕,在这明亮的天地间划出唯一的一抹暗色,突兀非常。
每天傍晚,那袭白衣都会踱步而来,坐在他的身边,施放自身的真元以减轻他的痛苦。偶尔,佛者也会微笑地说起万圣岩的琐事,哪里的莲花开的最旺盛,哪个僧人早课又睡过了头,殿内的无垢尊者饭量很大,光明尊者实际上很怕烈日,八卦的完全没有一个大殿住持该有的模样。
他不耐烦时,嘴角便会扯出讥诮的笑,一步莲华总是立即打住,歉意十足的道:「打扰你静心了么?」然后顺理成章地拿出一大段佛经补救,直到他捂着额印,咬牙切齿地说吾累了,佛者才老大不情愿地离开。
那段日子是如此的平和,若非蚀骨的佛气与扼腕的枷锁,连他都要不禁以为,在这一个个晚风吹拂的仲夏夜里,他们只是池塘边纳凉赏月的两兄弟。
然而,也只是以为。
日夜唱响的梵呗,无法带走他一丝一毫的执念,抗争的决心,亦不曾被解心真言消磨半分,那些源源不绝的关切与善意,更像是一再地提醒他,这里只是一步莲华的天堂,只要他还是自己,就永远不会属于这里。所以在琉璃园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很不快乐。
唯一称心的事便是佛者给予的信任,这使得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静修。苦尽,甘来,亦是收获与报答的时刻。
魔者邪魅的一笑,奇经八脉悄然畅通,体内流动的魔元汹涌充沛,强大的令人疯狂。通常的佛咒法阵根本难不倒他,那是打从胎里就有的能力,唯一可恼者是环绕周身的灭罪真言,现阶段的他根本无法解除。
黑帽下,笑意不减,口中却发出一声痛苦低嚎!
正在大日殿与两位尊者相谈的一步莲华,温圣的神情一变,即刻化光赶到琉璃园。只见佛光交织中,恶体悲惨万分地匐在净台上,一步莲华佛指一运,当即解开了真言枷锁。
甫一出手,即知不妙,莲座四周浮现出逆反图腾,黑色邪芒爆射,剧烈震动过后,净化法阵与镇魔梵字尽数瓦解。
黑帽半落,银灰色的发丝张扬羁荡:「意外吗,佛魔相克也是相生,利用你的真元吸取法阵力量加以转化,不仅让吾突破了禁锢也变得更强,一步莲华,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言尤未落,眉头便是一皱,只见一股梵咒由地面旋起束住了他,竟是本该消失的真言,醇厚的圣气同时轰至。
魔者一时骇然,一步莲华是在何时布下这道防范。透彻可恼的半心啊!那副温善的表情不觉就让人掉以轻心。努力稳住摇晃的身躯,魔者的手捂上了胸口,这一掌,原来比想象的要痛。
「一步莲华,狠绝无情的一掌,就是你的心迹?」
白色的身影凛然伫立,佛者声音清冷无比:「吾心意依旧,但你曾真心诚意地接受过它吗。吾之半身,回头即是彼岸,机会一直操在汝之手。」
「机会!哈……」满腔的愤怒与挫败感,已让他看不见对方眼里同样的伤。
「被你嫌恶了一生的半心、视作登圣障碍而抛弃的吾;莫名背负了你所有罪业的吾;自出生起就代表了死亡的吾,屈顺你的意愿才能苟延残喘的吾!一步莲华,汝所谓的机会,就是毫无选择的机会!」
长久压抑的怨恨,在决裂的狂笑中一股脑地倾泻而出。呕出的鲜血,滚烫如焚,灼裂了魔者似讽若嘲的银色暗唇。护在身前的手臂张开,竟是不管不顾地受死之姿。
原来你……
这么恨吾?
佛之静,是一种至极的悲,离体的心魔,衍生出更深的苦厄,坠入无边苦海愈发沉陷。倘若这一切皆由他而起,那么他的罪过,岂非是苦海之源?
风过,欠低身躯的一步莲华,朝那袭黑衣伸出了绕着白玉天珠的手。
「你的愤恨不平、执着痴怨,皆为吾之过错。回来吾的身边,吾愿以此身、此心、此生陪伴于汝,分担汝一切苦厄。」
诚挚深切的心声传入魔的心里,暗瞳中的修罗血色奇妙地褪去,唯那胸口仍不住起伏,震撼与余怒交织中,更见矛盾挣扎,好一会,缓缓开口:
「如果同行是往无间呢?」
「无间亦可,但只吾一人。」佛者注视着魔者,眼神坦亮坚毅。
宁愿身入地狱,不愿众生入地狱吗?那么……,瞅着自己手中隐隐邪气、黑得一塌糊涂的念珠,魔者深吸了口气,问:
「你与吾同行,但吾未必与众生同路。在分岔的路口上,你要如何选择,是牺牲吾,或是你的苍生?」
佛者伸手接纳的姿势不变,眼神轻柔的叹道:「执取,是世间的结缚。」
魔者回以一声冷嗤:「为魔者莫不执着,而佛,都是这般虚情假意吗,当谎言被拆穿时,便以含糊不清的言辞来回避!」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苍生一人,大小轻重若为同,吾心不取,亦不舍……」
「够了!省下你连篇的废话吧!」魔者阴邪的脸上重现激动,直瞅着那兜帽半掩,同样落着一排阴影的面孔道:「不用拖到未来决定,现在就与吾离开万圣岩,脱掉你那身僧衣还俗,吾便接受你的渡化。」
面对半身的咄咄相逼,被迫作出抉择的一步莲华颔首道:「你的要求亦无不可,只是当下并非离开之机……」且不论自己背负圣域诸人的期待与应尽之责,单就异度魔界发兵道境,他便不能撒手而去。
个中情理尚未道明,话便被一阵干涩的讽笑截断:「好一个不攻自破的平等慈悲,一步莲华,你究竟是为苍生而舍吾,或是为汝心目中,比吾这渺小恶体重要不知多少倍的人呢?」
因方才的动摇而恼恨的魔,胸中激起的怒焰,翻涌在掌击后的伤处,刮出一丝丝剥离般的痛楚。从今以后,他只是他,与佛彻底对立的魔,直到把另一方彻底蹂躏、撕裂、吞噬。
一步莲华紧锁的眉宇闪过了倦色,彼此的坚定,彼此的执着,是否也是彼此唯一的共同点?无声一叹,一向温和从容的眼里流转出淡淡的无奈:
「你当明白,吾决不能放你离开,即使痛心疾首。」
「吾佛,终于要大开杀戒了吗?」
恶体藐然狂笑,话音落时身形忽退,掌化咒印声东击西地袭向步入庭园的无垢尊者。一步莲华纵身一挡,恶体趁机抽身,化作黑色漩涡消失风中。
无暇向惊魂未定、一头雾水的无垢尊者解释,一步莲华化光追去。
恶体善体,一前一后,宛如黑白两道电光周旋在各殿之间,中途两次交掌,震得万圣岩钟鸣不绝,风起云涌。
异动惊扰了戒律院日常的早课,昨夜方回转的善法天子第一个赶到。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前竟有两个一步莲华!!定睛再看时,心下明了了七分,额头也黑了七分。
三方伫立的身影,受到前后夹击的魔者,嘴角漾起一抹轻邪的笑:「天子也来了吗?甚好,半身分离,理应通知好友一声。就请天佛之子亲眼见证,圣洁如斯的人格下,是怎样丑陋真实的存在。」
善法天子听得脸色青紫,嘴角轻颤,眼光只瞅向一步莲华,一副「你最好解释清楚」的表情。一步莲华微微低首,如实述道:「天子,他乃吾之恶念罪业所结之元,离开吾体内时自成血肉身躯。但他依然是吾,或者说,吾之恶体。」
佛者一语犹如晴空霹雳,善法天子的脑子轰地一震,华丽庄圣的法冠摇摇欲坠。
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