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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白夫子说的有道理……”漕运总督李肱也点头赞同,他的责任比陈王谟小,但要是能逼着漕帮退银子,这场天大的祸事就算过去了,官场上平安无事就好嘛。
田七爷哭丧着一张脸,漕帮虽然有钱,可五十万两银子已是大明朝国库大半年的结余数目,怕不把漕帮所有商人的家底掏空,或者摊派给所有漕工?再说了,银子好赔,罪谁来认?抄家杀头啊!
秦林仍是那么笃定,朝众人笑笑:“少安毋躁,一会儿就有结果。”
牛大力划着小艇来到大漕船下游一点儿的位置,把铁爪绑在长长的竹竿上,伸进河里,挖啊挖,用力挖,挖出了,呃,一坨淤泥?
噗的一下,白师爷笑喷了,朝陈王谟拱拱手:“学生愚见,东翁现在可以回扬州城了。”
“好臭,好臭!”张懋修用手在鼻子底下连扇直扇。
张紫萱睁着迷人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故作不解地问道:“三哥,你扇什么呢?”
张懋修挤眉弄眼做出恶心的样子,指了指白师爷:“刚才有人噗啊噗的放屁呀!岂不臭得厉害?”
张紫萱掩着小嘴,咯咯直笑。
白师爷登时闹了个面红耳赤,陈王谟也不说要走了,别的人本来想笑话秦林,赶紧把马上要出口的话,又给吞回了肚子里。
牛大力取了淤泥回到岸上,秦林让陆胖子端出准备好的铁锅、锅铲、煤炭等物,就在地面挖了一孔灶,把淤泥放在锅里,点火熬煮。
白师爷的神色变了几变,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
别的人敬畏张家权势,漕运总督李肱却是万历新政的反对者,并不介意张家公子小姐的态度,呵呵冷笑道:“难道秦长官还要从污泥中炒出银子来?非是本官自夸,也曾博览群书,从没看见有化银为泥之法!除非白莲教真能遣神驱鬼,否则泥中断不至于炼出银子。”
李肱所说的确有道理,只可惜无人敢冒着得罪张居正的风险来附和他,一番话说完众人鸦雀无声,叫他好生没趣。
淤泥中水分很多,铁锅底下点起大火,陆胖子添柴、牛大力扇风,时值隆冬,熬得锅里水汽蒸腾,渐渐熬干成了一锅干沙泥。
秦林抄起锅铲就上去炒了起来,翻动一阵,热得满脸通红汗珠子直冒,他干脆把飞鱼服敞开了,看看张紫萱盯着锅里出神,这家伙没脸没皮的唱了起来:“一呀炒,炒得河沙喷喷香,二呀吵,炒得妹子看出了神,三呀炒,原来是个嘴馋妹,盯着哥的桂花栗……”
张紫萱粉面发红,小嘴一撅,把秦林狠狠瞪了两眼,不去看他。
张懋修朝秦林做了个鄙视你的手势,正想帮妹子骂秦林几句,忽然就惊讶的揉了揉眼睛,大声叫起来:“天哪,没看错吧?河沙里面炒出银子来啦!”
众位官员再也顾不得朝廷命官的威仪,在好奇心驱使下一窝蜂的朝前涌,伸长了脖子去看秦林那口锅。
只见失去水分变得灰白的干沙泥之中,一些银闪闪亮晶晶的金属颗粒滚来滚去,起初还只有散碎的几颗,秦林越炒就越多,不一会儿,融化的金属颗粒就结成了手指头那么大的块儿。
难道这就是丢失的漕银?
秦林熄了火,用火钳把那金属块儿夹起来。
陈王谟喜不自胜,冲上去就想抢过来看,秦林却把火钳一转,没让他拿到。
“你!”陈王谟急得眼睛都红了。
“伯爷不怕烫手?”秦林话里有话的戏谑着,把金属块儿浸到旁边的雪堆里,刺啦一声水雾冒起来,这才递给陈王谟。
顾不得许多,陈王谟把那白亮亮的东西送到口中咬了一下,然后他的笑容就凝固了,愕然,惶恐,莫名其妙。
“这不是银子……”秦林轻而易举的从呆怔的陈王谟手中取回了金属块,“实际上这只是锡而已,和银子比起来就太便宜啦。”
张紫萱也不计较秦林口花花了,秀眉微蹙,眸子亮闪闪的:“秦兄,这样说来是白莲教用锡替换了银子,然后在此间把锡扔在河底?”
“回答正确加十分!”秦林打了个响指。
四名把总开箱检查银锭并不会一锭一锭去咬,甚至连摸都不被允许,只是开箱粗略看看,而装运漕银的密舱光线又非常的昏暗,锡和银都有着银白色光泽,便能鱼目混珠了。
可锡锭的大小是和银锭一样的,否则很容易在开箱查看时被识破,那么它是怎么通过泻洞或者舷窗离开密舱的呢?又为什么化在了河底淤泥之中?
第182章 锡疫
“明白了!哈哈哈哈……”陆远志忽然大笑起来,不假思索地道:“锡只要略为烧热便会熔化,施把总在舱中烧火,把锡熔化之后,通过泻洞倒进河里的!”
哦,原来如此众人纷纷点头,作恍然大悟状。
秦林则是暗自哂笑,胖子所说当然也有点道理,纯银的熔点是九百六十多摄氏度,而锡的熔点仅仅是二百三十多度……家里炒菜把油烧到七八成热就有这个温度,所以刚才能用锅把锡从干沙泥中“炒”出来。
相对于熔点高的银,锡只需略为加热便能熔化,确实很容易从泻洞排出去,可胖子的结论有一处关键却说不通啊!
张紫萱是众人之中反应最快的,立刻提出了质疑:“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确实锡只要略为加热就会熔化,便能从泻洞中排出,但密舱之中并无烟火的痕迹,咱们且不论哪儿来的木材煤炭,只说他们在仅有两只小通风窗的密舱中烧火,不怕把自己熏死?”
胖子费劲儿的抓着头发,忽然想到之前通过明察暗访了解到的情况,像连珠炮似的解释道:“原来如此!起夜的听到官兵听到密舱中有人咳嗽,便是被烟火熏的加热锡锭的燃料,其实是崔司仓暗中运到舱里面的烈酒,而老军看到鱼跃龙门,因为熔化的锡倒进河底,鱼才惊得跳出了水面!”
陆胖子只觉分析丝丝入扣,得意的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我这么聪明啊……秦哥,这次我没说错吧?”
咳咳,秦林笑着摸了摸胖子的头,“孩子,能把错误的推断说的和事实一样,你亮了!仔细想想,要多大个酒葫芦装的酒,才能燃烧把整整五十万两锡锭熔化,这些熔化的锡,一入河中就又结成了坨,怎么会打捞不到,而化于淤泥之中?”
胖子把脖子一缩,嘿嘿干笑两声,知道自己推理的方向错了。
“锡疫,秦兄,一定是锡疫吧?”张紫萱流光溢彩的双眸看着秦林,不知是北风吹的,还是因为找到答案之后的兴奋,漂亮的鹅蛋脸上泛着诱人的红晕。
秦林点点头,这才是正确的答案,锡锭在舱中的消失,并非因为高温加热,而是和扬州近日罕见的严寒息息相关。
锡元素有白锡、灰锡、脆锡三种同素异形体。在不同环境下,锡可以有不同的结晶状态。在室温和高于室温的条件下,最稳定的形态是白锡,白锡是一种可锻金属,常被人们用来制作锡器,酒壶、茶叶罐什么的,唐僧的九环锡杖也是这玩意儿。
当温度低至摄氏零下十三度时,锡的结晶点阵就会重新排列,原子之间的空隙就会加大,形成一种新的结晶形态,即灰锡。灰锡在不同结晶点阵之间的,接触处发生的内应力使它碎裂成粉末。
银白色的好端端的锡器,在低温下失去光泽变成暗灰色,碎裂成为粉末,这种锡的“瘟疫”还会传染给其他“健康”的锡器,一块锡锭变成灰粉,把灰粉撒到还没有转变的锡锭上面,很快就全都变成灰粉了,好像疫病传染似的,人们观察到这种现象,便称之为锡疫。
锡疫在北方寒冷地区是经常见到的,但扬州地方暖和,人们极少见到,所以人人都没有往那方面想,岂知结果竟然如此出人意料?
(猫注:扬州天气温和,但也有一九一八年摄氏零下二十度的低温记录,比产生锡疫的零下十三度还冷)
在场的南方人还不大明白,有北方寒冷地区生活经验的则一下子明白了,黄公公啧啧赞叹道:“的确如此,咱家早年在御用监办事,见京师宫里头的锡器铸造时都要加铜加铅,还不明白为何如此,想来定是避免用纯锡在冬天发生锡疫了!”
张紫萱仍有不解之处,她料定秦林一定知道原委,便只问他:“以扬州的天气,锡疫发生不会太快,怎么能在一夜之间,让五十万两银子统统变成灰粉?”
秦林笑而不答,让牛大力用木筷子夹着刚才炒得的锡块,站在风口子底下,又叫陆胖子把红盐溶在烈酒之中,往锡块上浇淋。
不一会儿,只见那锡块渐渐变灰,失去了金属光泽,忽然就变得粉碎,牛大力夹不住,掉在地上成了一堆灰粉。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