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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启禀太后,皇上,皇上,”话被抽噎声堵住,断断续续,“万善殿,剃度,出家了。”
艰难不易地吐出这些词儿后,胡元扑在太后脚边鼻涕眼泪汇流成河。
索玛惊得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可双眼的震惊无从遮挡,她扭头看向太后,忧心忡忡,这不是要把她的太后主子推入绝境吗?
恰恰相反,太后呼出长长一口气,把手上的乌亮长辫拿高眼前看着,浓黑泼进她的眼眸,可她训话的语气却是浅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亏他还苦读那么多汉人的典学,朝堂上大谈特谈自古平治天下莫大乎孝,他现在把这条发辫还给哀家,这就是他表率天下的孝道。”
太后的眼神瞅向婉晴,婉晴安静站于一侧,那神色像是在梦里,现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她恍然不知。
索玛得令送走婉晴,匆匆回到太后身边,“瞧瞧婉妃娘娘,木讷的样子准是被吓得魂都没了,不哭也不闹。”
太后没有应答索玛,而是唤起胡元,“发辫都割了,不剃光头,还能做什么,那么短的头发散乱在脑后,多难看,倒不如光头自在。万善殿不是寺庙,那是皇家殿宇,可不是出家的地方,且仔细自己的说辞。回去好好伺候皇上,顶个光头,也得吃饭睡觉,奴才们该怎样伺候就照旧伺候,别一个个大惊小怪,好生记住哀家的话。”
太后这一脸风清月明的神态,再加上这一番东风化雨的教育,别说胡元茫然不解,就连索玛也觉得惊奇。她原本以为胡元离去后,主子会不会又要抱住自己痛哭一场,谁知太后波澜不惊有条有理吩咐索玛。
“速传领侍卫内大臣,及所有获封爵位的内大臣来慈宁宫。”
“速传安亲王岳乐,及所有参与议政王大臣会议的议政王亲来慈宁宫。”
站起身,太后手里还是紧紧捏着辫子,步向后堂,去往自己的寝屋,口中轻言轻语,“兜兜转转,原来是哀家害死了墨兰,好吧,就当是这样吧。你既然为此不要额娘给你的头发,额娘就找个盒子装起来自己留着。”
***
福临在万善殿强行要求茆溪行森为他剃度后,顺理成章成为茆溪行森的师弟,成为玉林通琇大师的弟子,本就向往清闲自在的他,俨然已是身披袈裟、法号行痴的和尚了。
在太后的主导下,福临剃度出家的消息被层层封锁不得外泄,国事要务由安亲王岳乐领着议政王大臣会议决策,在京各旗统领得令加强戒备,任何意图滋事犯乱的苗头几乎是一冒出、被发现、就灭杀。
朝廷大事、江山社稷可由王公大臣们暂时接管,然皇宫内苑,就不可能安适如常。封锁消息,也只是对外,而后宫早已是奔走相告,皇后、妃妾们是皇上的女人,这可不是谁能接管的。
妃妾们惊慌失措,要么抱头痛哭,要么黯然神伤。大家相约往皇后跟前寻个应对之策,皇后却无言以对,三三两两又奔往慈宁宫求助太后,岂料太后一律不见。
婉晴那夜从慈宁宫回来后,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第二天大中午才懒洋洋爬起来。见婉晴起身,一直不敢惊动婉晴的芸朵总算可以一吐后宫的爆炸性消息。
婉晴睡眼惺忪,只是一问,“静妃可还在自己屋里?”
自此,芸朵便奉命时刻留意静妃,本就都是住在永寿宫,芸朵轻而易举也就能观察到静妃的一举一动。令芸朵不解的是,大家都因为皇上剃度出家而乱作一团,自己的主子唯独只关心静妃,而静妃也整天呆在自己屋里,足不出户。
第三天日落西沉,浅浅黑色才刚刚掩上大地,芸朵从外疾步回到屋里,急忙向正在学做衣裳的婉晴报告,“主子,慈宁宫来人把静妃娘娘带走了,领头的就是索玛姑姑。”
婉晴停住手中的针线,细微的喜悦眼中一闪而过,“听说皇后奉太后命去西苑劝说皇上,希望皇上回心转意,可惜皇上压根儿就不见,没准这会儿太后是想让静妃前去劝说吧?”
婉晴这话也忒口不对心,芸朵扭头低下,小嘴撇下,谁不知道静妃与皇上是水火不容,自己这位主子这几日活得格外与众不同,就连考虑问题的思路都变得如此标新立异。
“主子,今晚奴婢还用得着盯静妃娘娘的屋子吗?”两个白天黑夜都不得好休息,芸朵就盼着能睡个安稳觉。
“不行,等着静妃回宫进到自己屋里,你再休息,明早继续!”婉晴手里的针线又开始生硬地穿来穿去,头也不抬就把芸朵的小小愿望打破。
芸朵的苦瓜小脸要多苦闷有多苦闷,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从来就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不能劝也不听劝,甭管别人是不是好意,就认准自己想的,也就是端敬皇后的话能震住她。
你说说这两天,别的主子都泡在泪缸子里,茶饭不思,自己的主子却该吃该睡,没事儿人一个,都不知道该说她正常还是不正常。更为离谱的是,从不碰针线活的主子主动要求学习做衣裳,更让芸朵觉得太阳已经改道从西方升起的是,主子还要专门学习做男人的贴身里衣。
端敬皇后在世时,多好的针线手艺,多好的耐性教她,她抵死不学,关键是皇上也在宫里,是不是?如今,皇上都出家改穿袈裟了,她反倒要做男人衣裳了。
太阳依旧照常从东方升起,耀眼的光芒照射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愈发闪亮灼灼。婉晴还蜷在暖融融的被子里酣睡,熬了一夜到亮实在坚持不住的芸朵来了个豁出去的招式,直接跑去找静妃的奴婢秀果。
芸朵回来后,去到婉晴床前,唤醒婉晴,可怜巴巴,“主子,静妃娘娘一夜未归,方才奴婢还帮忙秀果给静妃娘娘收拾行李呢。秀果说慈宁宫传话过来,静妃娘娘要出远门,就连她都不用跟着去伺候。您看,静妃娘娘都不回来了,您就让奴婢睡去吧。”
婉晴从床上蹦起,再次确认自己听到的话,然后摆摆手同意芸朵去休息。随即,她重新躺下,拉过被子一路盖过身子往上而去,诡异的笑容在婉晴脸上招摇,但很快就被被子蒙上,她整个人笼入被子的黑暗中。
***
宗族王公贵胄、满清大臣、汉人高官一批接一批奔赴万善殿,恳求皇上放弃出家的念头,重回朝堂,理政安民。然而,皇上本就一心追求六根清净,所以凭谁来,他也不见。
按理说,有两位最应该首当其冲而来,可惜,都没来。
第一位是皇太后,身为皇上的亲额娘,且是能主理后宫、调度朝臣的女强人,她的劝说既有分量又饱含亲情,可她却始终留在慈宁宫挨个召见王公大臣,授意行事,忙碌不停的她好似根本就抽不出时间过来万善殿。
第二位就是安亲王岳乐,领衔议政王大臣会议,又是宗族中首屈一指的德高望重,没想到他好似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落脚万善殿专注清修的皇上。
就在王公大臣轮流过来万善殿的同时,太后已经派人前往江南召请玉林通琇大师,自己的弟子茆溪行森居然敢给皇上剃度出家,还平白就收得一位皇帝徒弟,即便是清净修为的玉林通琇听闻后也是惊骇不已,当即日夜兼程赶来京城。
“国君一身系天下安危···”一见到皇上,玉林通琇大师便是苦口婆心、情理环扣劝说。
“弟子于财宝名利,不在意中,妻孥亦觉风云聚散···”面对玉林通琇,皇上则表达出他对俗尘的寡淡,并侃侃而谈佛心禅道,竟是把玉林通琇回得哑口无言。
玉林通琇冥思苦想,不得已来了个破釜沉舟。翌日一早,玉林通琇吩咐弟子们堆起柴禾,直接把茆溪行森送进柴禾堆,然后请来皇上,两个选择:皇上执意出家为僧,立刻烧化茆溪行森;皇上愿意蓄发回朝理政,立刻放开茆溪行森。
既是玉林通琇的弟子,自然要服从师父,可问题是,这位弟子他是一国之主,他拒绝从玉林通琇给出的两个选择中择一,而是给玉林通琇提出了第三个选择。
“师父,这些日子弟子除却一身黄色枷锁,远离那些无情混念,这身素袍穿在身上,何其舒坦自在。请师父慈悲为怀,莫要连累师兄,至于弟子自己,心意已决,决不回宫。不然,那就换弟子坐进柴禾,烧化弟子吧!”
玉林通琇大师泪润眼眶,有人穷其一生跳进明争暗斗,就是为了享受权利,坐拥富贵,至死,都还是恋念红尘。而眼前这位青年皇帝,他拥有着大家所有的梦寐以求,可他却宁愿死也不想再与权势沾亲带故。
如此漠视凡俗,如此至情真一,倒教玉林通琇于心不忍。可是,他是皇上啊,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回到他的位置上,继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