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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理直气壮道:“这话不对。如果女子嫁的丈夫不知怜惜妻子,整日介或打或骂,或是在外沾花惹草,那么便无须死守礼教,更不能活活的被夫家折磨至死。同理,为臣者,如果效命的君主糊涂,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那么,多次劝谏而未果后,当弃而远之,怎么能够以死明志?为人臣者,若是走了极端,终究是个愚人,于己于天下,有何益处?”
这话当真是语惊四座,连说书人都不知道如何反驳。众人齐齐看去,原来说话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她粉妆玉琢,小小年纪便气定神闲。
顾望心下纳罕,遂插言道:“小姑娘,你方才说‘走了极端,终究是个愚人,于己于天下,有何益处’,这话怎讲?”
小女娃仰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道:“男儿既入朝为官,自当尽心尽责。但若是为昏君而死谏送命,抛却父母,是为不孝。再且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年,方才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但是不懂韬光养晦,只知一味死谏,是为愚蠢!这样的人,先生以为他于己于天下,有何益处?”
小女娃口齿伶俐,又兼声音清脆悦耳,一路说来,竟让人觉得春风扑面。顾望呆呆的看着她,半晌都讲不出话来。其实,她的话并非没有瑕疵,若换作是饱学之士,他倒要好好论上一论;偏偏它竟出自一介乡村女娃之口,除了瞠目结舌,顾望实在没有别的反应。
待女娃领着同伴走后,顾望忙向村民打听,始知她姓嬴名湄,是魏国大将嬴恬的独生爱女。因为嬴恬膝下无儿,遂把女儿充作男儿教养,使其打小就远离《女箴》、《女诫》的束缚,养成敢说敢作的个性。方才那种惊世骇俗的话,在她不过是家常便饭。又因她母亲体弱多病,父亲忙于边关御敌,故将她母女安置在本村。
细问下,顾望很为嬴湄惋惜。原来,嬴湄之父虽是威震七国的勇将,却是个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几箩的大老粗;其母姓雷,因为温婉娴静,美艳惊人,好事者称之为“姽婳夫人”,意即“娴静美好的女人”——却是歌伎出身;除去歌舞琴棋,别的方面大有不足。倒可惜了他们这个聪颖早慧的女儿。现下,此女已经显示出异于常人的见识,如不能好生引导,只怕日后会误入歧途。踌躇再三,顾望决定自降身价,以教书先生的身份出入嬴府,教导嬴湄。
四年来,他名为嬴湄的教书夫子,实则和她有如知己。嬴湄博闻强志,稍加点拨,便闻一知十;更兼常有奇思妙想,令人拍案叫绝。顾望常常嗟叹:可惜了,这样的人居然是女子;若她生为男儿,当此乱世,必定大有可为。因之,他愈加怜惜嬴湄,将文韬武略尽数传她,盼她能在乱世里逢凶化吉。
此刻师徒二人离情依依,幸得嬴湄明白事理,收起眼泪,催促绯烟摆上酒筵,请出父母,一同给顾望饯行。次后,她领着绯烟亲送先生到村口,挥袖作别。顾望在登车前,本想将自己的来历告诉爱徒,又想到此事不宜于此处张扬,遂闭上嘴,就此别过。
嬴湄正徘徊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眺望先生远去的方向。她反复思索着顾望这四年来的教导,先前不敢在先生面前流露的哀伤全都喷搏而出,令她心情愈加黯然。
忽然,远处浓烟滚滚,夹杂着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绯烟捂住口鼻,大发牢骚。嬴湄则蹙起眉,细细打量,发觉是一队人马擎着旌旗呼啸而过。她心下暗惊:这样张扬的派头,当是朝廷大员出巡。本村向来贫瘠,有什么值得朝臣大张旗鼓来寻?
她想起爹爹近日常说的国事,忙收起哀伤,唤一声“绯烟”,提起裙摆,追着尘烟往家里跑去。
【说明1:本文如是没有表明出处的诗词歌赋及对联外,皆为个人胡诌,望读者勿要过于纠缠平仄押韵,谢谢。】
【说明2:本章中的“袖藏春色”一联,化用自金圣叹儿子之典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妮妮和燕子的鼓励!
☆、第二章 定计(一)
嬴湄还没回到家,大行令赵顺就已宣完圣旨。因军情紧急,嬴恬不敢有片刻耽误,即刻穿戴盔甲,与家人话别。因找不到女儿,只得转头叮嘱妻子好生养病,又吩咐绯烟的母亲,即管家周三娘照管好家内大小事务,便随赵顺匆匆起程。
半道上,嬴恬与女儿相逢,他没有下马,只道:“湄儿,爹走了,你在家好生照顾好你娘。等赶走大秦虎狼,爹就会回来,不要挂念。”
言罢,他一咬牙,狠勒缰绳,飞驰而去。身后的亲随卫兵忙紧紧跟上,激得尘土飞扬。
这样匆忙离别的场面,嬴湄已经见过多次,本不当伤感,但不知为何,父亲临走前的那一瞥,让她心里盈满不安。她提起裙摆,追着远去的尘烟,不甘心的跑着。可惜女子的脚力有限,任是如何追逐,父亲的背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靠着村口的老槐树,眼内一片酸涩。
有那么一刹,她恨不能转回家里收拾行装,即刻随父亲奔赴战场。从六岁起,父亲便教她骑马射箭,进而耍刀弄枪。可惜,她的体质秉承母亲,天生虚弱,故而在刀法剑术上难有大的进益。但她向来认为,战场上决胜千里的,谋略更比勇力重要。因而在追随顾望求学的时候,她如饥似渴的研读兵法,希翼有那么一天能派上用场,不要隳了将门之女的名头。方才与父一别,她这才发现,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大片。算算年纪,父亲已过半百,如此年纪,却还要在战场上浴血奋战,除令人叹服之外,不能不使她忧虑满怀。
她并不知道此次秦国来了多少兵马,但她常听父亲赞叹秦君英明神武。
说起来,秦国的开国君主蒙武不过是武将出身,却懂得审时度势,当其他乱军还在为微末小利争个头破血流时,他就已抢占下最肥沃的黄河平原,最先站稳脚跟。现下秦国的第二代国君名为蒙锨,乃是蒙武的长子,也是当年随他打拼天下的得力助手。自继位以来,蒙锨不断蚕食邻国土地,使秦国一跃成为七国的霸主。然蒙锨并不满足于此,他雄才大略,志在统一天下,故秦国上下,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走卒贩夫,皆崇尚武力,锐猛难敌。就连顾望先生亦常常说,要想结束纷争混乱的局面而一统天下者,非大秦莫属。如今它能在月余内,便将魏国打得落花流水,可以想见来势如何凶猛,却不知父亲能不能应付——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一时间,嬴湄愁肠百结,直到天色见晚,才愁眉不展的转回家去。
接下来的几天,断断续续有消息传来。一些人说,自嬴将军出山后,秦军便节节败退,魏国复原,那是指日可待;又有人说,前线吃紧,嬴将军已是技拙力穷,魏国等着亡国而已……众说纷纭,究竟谁也没有上过战场,故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一日,嬴湄按惯例跑到村口,却见那处早已聚满了人。那些人都不是本村面孔,他们拖家携口,容色憔悴。她心下纳罕,便上前打探。
一个老者哀叹道:“姑娘,我们也是没法子。战火都烧到家门口,若不想做秦国的刀下之鬼,只有逃命了。”
“不是有嬴恬将军在么?”
“在又如何?秦军是二十万,嬴将军麾下才三万。已经硬碰硬的打过一仗,秦军、魏军各自阵亡万余人。但秦军人多马壮,我军却没有援兵,除了垂死挣扎,还能怎样?”
嬴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犹不相信,道:“老爹,军情紧急,概不外泄,你们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姑娘,那一仗就是在我们村外五里处的山隘下打的,我们都曾经被嬴将军征调协助。打完仗后,嬴将军说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该再卷进去,所以叫我们收拾家当,离开村庄。唉,只怕要不了多久,秦军便要杀到这里来了。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去招呼家人,逃命去吧。”
说罢,老者站起身,对同伴道:“乡亲们,咱们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再不上路,只怕秦军就要追来了。”
逃难的百姓面露惧色,忙相互扶持,颤颤微微的走了。那些随同嬴湄一块来打听消息的村民顿时心慌意乱,急忙奔回家中收拾细软。一时间,小小的村内喧嚣吵闹,弄得鸡飞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