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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不过眼,便又絮叨:“千岁,凭旁人如何,怎么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您虽然常率兵马征战,但身子骨最禁不得风寒,再这么着,只怕寒气浸心入肺,是晚便会高烧不退啊。”
“这不好么?他不就指望着要剥本王的皮、抽本王的筋么?如此半死不活,正好遂了他的心愿。”王璨裂开嘴,偏森然的笑还未遍及全脸,面孔又冷硬下来:“你且回去,等我口讯,万勿妄动。”
管家有心再劝,然在对面萧瑟的目光里,挣扎一会,还是乖乖告退。
王璨盘起腿,才刚闭目养神,便又听得过道处传来细密的脚步声。他不禁皱了眉头,也不待来人开口,便喝道:“本王叫你走,你还罗罗嗦嗦的干什么?”
谁想,接应的是个极低极柔的声音:“千岁,是我。”
他豁然睁眼,幽暗的灯笼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最想不到的人。他呆了呆,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摸到门槛:“姜瑶,是你?”
她绝没想到,一直光彩如神祗的他,居然也会眼布血丝,满腮青茬。心口一抽,楚痛即来,她忙低了眼,轻轻道:“是,千岁。”
“你为何会在这里?嬴湄呢?是不是为着顺利离开燕国,便半道弃你?”
她吸了吸气,三言两语将前因后果说明清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虽然对着光,她亦不能辩得清他眼眸里跳跃的东西,只听出他语气微颤:“姜瑶,就为了御花园内的一句戏言,你便不顾安危的回来探望本王?”
她没有即刻接腔,只一遍遍的琢磨着“戏言”二字;慢慢的,心河汤汤,泛滥无际。
他却抓住她的手:“姜瑶,你不怕死么?”
她回了神,老老实实道:“千岁,这个民妇没有想过。”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姜瑶,只要本王将你交给燕帝,别说你得送命,就是你的湄姐也插翅难飞。”
那些湿热的东西终于不再听从她的安排,自作主张的塞满眼窝,可她硬是将眼眶撑大,缓缓道:“千岁,这个民妇倒是想过了。若是将民妇交给燕帝,便能换得您出狱,民妇没有不愿意。但若想从民妇嘴里探知湄姐的去向,民妇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字。”
他焦躁起来:“姜瑶,你到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她的下唇早被咬破,血丝浸染时,她挺直了腰:“千岁既然问了,民妇也就实话实说。千岁,您有心么?”
他定了眼珠,良久无声。
对面的人等而又等,直等得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欲灭。末了,她幽幽笑道:“千岁,想来行走仕途的人,怎么还能有心呢?您看,湄姐何等冰雪聪明,就为留了一颗心,到头来还不是被明刀暗枪弄得遍体鳞伤。千岁,您应该比湄姐还要游刃有余,怎么也执迷不悟呢?”
他一拳砸在栅栏上,勃然作色:“别说得好似本王肚内的虫子一样!姜瑶,你哪里来的,便滚回哪里去!”
便是有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面孔亦苍白得吓人,就是素日灵活的眸子,也凝重得怕人:“千岁毋用焦躁,民妇一定会走的。不过走之前,总得许民妇把话说完。其实湄姐说得对,似您这样的人,平素目空一切,若是将哪个女子放入眼中,必定有所希求。比如从前在咸阳,后来在燕宫,您肯屈尊下就,再三再四的陪民妇亲切密谈,仿佛对民妇情有独钟;倒头来,一切不过是为燕帝打算。你知他移情别恋,一时半会收不回心;又知湄姐极强极韧,但得一口气在,绝不会任人摆布。您怕她搅得燕国乌烟瘴气,毁了您心上人的大好基业;故而,您挖空心思,要在湄姐身边安插一双绝不会被她猜疑的眼。”
她低低的笑了,声音沙哑残破,如混杂着淋淋鲜血:“似我这般又蠢又未见过世面的村妇,果然是最好的人选。那夜,在您的王府,您似嗔似怒,仿佛总隐藏着千般体贴,还说什么‘你勿用担忧,入宫便入宫吧,若有事端,本王自会替你料理’。可笑民妇千提万防,终是当了真。还有那句‘虽说莲花出污泥而依旧绰约清华,到底还是要被玷污了根芽;你呀,只该安安分分的开在田埂上,做那迎风招遥的野菜花’的戏言,也叫民妇胡思乱想,自以为揣测出了其中真意。及至入了宫,御花园里,那条丝帕撕就的巾带,那一句所谓的约定;民妇真是栽得彻底……所幸,多得您昨夜一针见血,一语点醒。”
他的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但出口之音,竟比她的还要生硬:“哪一句?”
她的眸子闪了闪,道:“‘嬴湄,你该不会是说,就是你身侧的村妇耍得本王团团转吧?’在你眼里,民妇若不为你所用,便是为别人所遣,是么?”
他的喉头起起伏伏,抽搐得厉害。
她从袖袍里摸出个金鸳鸯,放在地上。
他的睫毛不禁一抖,那是他在她进燕宫后,又塞给她的,她果然时时带在身上……
他还在胡思乱想,她已直起腰,神情平平稳稳:“千岁,民妇自来爱贪小便宜,但脑筋一向还算清楚,这回犯傻,虽然傻得可笑,好在并未一错到底,酿成惨祸。好了,该说的话,该践的约,民妇一并做全,心上不亏,也不怨人。从今后,你我便是豆腐渣贴门联——两不黏。就此别过!”
他才从尾音里听出狠劲,跟前的光线便倏然暗淡。他惊竦的瞪圆眼,姜瑶已提着小灯笼原路返回。
灯光幽暗,她的背影被拉得又细又长。走动中,她的影子不断摇晃,偏过左边,移到右边,却始终没有投到他的怀抱;甚至他伸出手,什么也抓不着。他怔怔的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肝竟空落落的,以至五脏腑肺,寸寸的揪疼。忽然,他全身压在槛门上,双手狠拍木柱,嘶声力竭的大吼:“姜瑶!”
答复他的,不过壁板回音。寂寂夜里,它们呜呜咽咽,余音冷落得人腿寒颤。他的身子慢慢下滑,终于落到地面时,五指亦够及金鸳鸯。似痉挛般,他紧紧捏着那小玩意,嘴角抽搐般的笑。
这样的女子,他怎么会认为她扁圆任搓、愚不可及?蠢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他的眸子暗淡了光辉,偏偏流星坠落,在高而窄的气窗处划过一道极耀眼的光芒。他凝视良久,嘴角固然泛笑,眼神却已狰狞:“慕容隼,你不如她;你连她一根指头也不及啊!”
恍惚中,他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不假思索的扑向槛门,摇曳的灯火下,独见管家抱着锦裹而来。他的眼神骤然由璀璨变得阴沉,管家大受惊吓,缩了脚步,吞吐曰:“小的见夜色渐长,寒气渐浓,怕千岁辗转难眠,故而……来送绣被。”
“你来得正好,本王恰有事吩咐。”
管家急忙将耳凑上。一翻嘀咕下来,他眉飞色舞,点头如鸡啄米:“千岁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王璨含颔,复退还于干草堆上,闭目打坐。
☆、第七十七章 又落君手(三)
光阴似箭,转眼一月而过,燕京内怒海惊滔,以至波及遥远边疆。
靠近秦国仟陵一带的燕军将卒,一面守着城门站岗,一面说长论短。
一个校尉道:“唉呀,这兰台公子文武双全,用记室的话来说,便叫掌称天下。这五六年来,咱们燕国的大小事情,全由他说了算,甚至连陛下也要看他眼色。所以外间早有流言,都说他任人惟亲,企图篡位,果然他下狱后,还没等廷尉提审,便忽刺扒啦的消失不见了。瞧瞧,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天牢,就是苍蝇都飞不进去,偏偏他想走便走,音讯全无,搞得陛下坐如针毡,头大如斗。”
他的副手将头搁在长枪上,道:“自然该头大如斗么。前一夜,那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秦国擒来的女吏跑了;后一夜,恩恩爱爱的兰台公子又没了。这前前后后不过十二个时辰,欲意立为皇后的两位人选就这么溜得干干净净,换了你,你不吐血?”
“是呢。那个女吏不过中人姿色,逃便逃了,无甚可惜,反正天下之大,最不缺的就是标致女人。只可惜兰台公子,啧啧啧,那才叫作风华绝代,有一无二啊。”
副手龇了龇牙,道:“张大哥,瞧你说的,莫非你见过他俩?”
校尉拈须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