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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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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对手停滞不前,顾翦的面上微有松弛。然箭雨一歇,燕晋联军又蠢蠢欲动。不得已,顾翦只得再令放箭。如此反复,不消一个时辰,城墙上的箭势大大弱了。
  
  王璨放声大笑,朗朗笑声直冲云霄。
  
  “顾翦将军,你箭镞用尽,还有何招?事既如此,何苦还要徒劳挣扎?连那固若金汤的独桥镇都已被本王攻下,这区区薄墙又能撑得几时?所谓识时务者乃为俊杰,你若能开城归降,本王定会在我主跟前多多美言。包你从此骏马得骑、高官得做,顾氏在大秦如何风光,在燕国亦是一般无二。”
  
  顾翦探出头,冷笑道:“兰台王好大的封赏,仿佛燕帝亲临城下。果然是燕国有两日,兰台放光凤必敛芒。可怜那些跟在你马下累死累活的将士,他们一次次出生入死,到头来也不过是为琅琊王氏添光抹彩,好叫你的枕边人加倍疼你。我顾翦虽弩,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无聊无耻事,是决然不干的!你有种,便叫你的十四万大军来攻城吧!”
  
  青铜面具后闪出两道凛冽寒光,王璨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顾翦,你这招攻心术还是嫩了些。来人,放攻车撞城!”
  
  燕晋联军高声呐喊,推搡拉扯,战车辘辘滚动,尘烟浓浓飘散。
  
  恰春日灿烂,将战车上的尖尖铁头照得光怪陆离。它们反射出的光,不止是晃花了秦军的眼,连带他们的心肝,亦阵阵抽搐。
  
  这是当今天下最犀利的攻城战具,极重极尖,无论撞上什么,都能叫它灰飞烟灭。那坚固厚密的独桥镇,怕就是折损在这战车的威力之下吧?
  
  顾翦一脸凝重,目光往周边一扫,但见木台大略搭好,士卒们正手忙脚乱的拉线扯布。他再转首,战车已抬起尖头,直朝城墙戳来。顾翦抓起红色小旗,重重挥劈。
  
  王璨本是洋洋得意,等着城墙四散分裂的砖屑随风飞散,忽然眼前一花,五色缭乱。他急忙眨了眨眼,只见阴影压顶,城头巨幔张悬。彼时,明明风大,巨幔却只是波浪起伏,并未卷扬。显然,巨幔乃为各色重布缝纫,一幅连着一幅,层层叠叠,根本分不清究竟几重。王璨张了张嘴,还不及出声,最靠前的战车,其尖头已撞上巨幔。他忙竖起耳朵,等着撕裂的声音。
  
  如他所愿,“唰”的一声,确实有东西被划破了。他才裂开嘴角,耳畔却又没了下文。他不死心,遂屏息敛气,再作聆听。然而除了“啪啪”风声,什么也没传来。王璨胸膛骤闷,唯竭力瞪眼,死死盯着前方。看了许久许久,才在斑斓的色彩中,瞧见那破了洞的巨幔随风招展,如女人轻舒玉臂,柔情蜜意的裹住攻车的尖尖铁头。
  
  推动攻车的士卒犹然卖力,然大幔悬空,并无常态。攻车愈是迅猛突前,它们便愈发如水柔软;一进一退间,刚柔相触,竟致力道消歇。待得攻车终于撞上城墙,已绵如粉锤。操纵攻车的士卒难以置信,便又改变方向,从它处另攻。谁想,城楼上吊着的布幔亦随之转移,一如前状。晋军大怒,总想找出秦军的防备漏洞,遂搬动战车,转之甚急。不料,忙中出错,笨重的战车竟两两相撞,尖尖铁头往下一落,皆将对方砸得支体散架,几轰然倒塌。
  
  王璨牙根痒痒,几乎将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抠出洞来;然眼珠一转,到底得了主意。他低下头,一面吩咐将坏了的四台战车拖走,一面叫士卒将松薪绑在箭上,再以油水浇灌,点上火,对着城墙嗖嗖放出。霎时,最外边的巨幔被射得千疮百孔,随着大风张扬,火舌高蹿。不一刻,浓烟滚滚,哔驳作响。王璨观之,眉目带笑;又得几个副将阿谀不绝,一双滟潋生波的美目,直逼星辰。
  
  城墙上,秦军闻得烟火滋味,不由得惊慌大叫。
  
  顾翦收了小旗,目光往垛口两边一扫,喝道:“还不泼水!”
  
  秦军这才想起先前搬运上来的水缸水囊,忙操起锅碗瓢盆,又舀又泼,忙如陀螺。哗哗的水声里,巨幔水滴连连层层湿透,渐而粘连,厚重得大风亦吹扬不起。于是,张牙舞爪的火苗才爬到巨幔的半腰,便蔫蔫灭了。
  
  风恰转向,灰烬纷扬,好巧不巧,多半吹到王璨的面具上。因着面具有孔,灰烬又顺顺溜溜的扑进王璨双眸,直弄得他目红眼涩,酸泪横流。
  
  他待要褪下面具搓揉,一个副将凑近道:“千岁,搭云梯吧。此城虽高,但秦军吊着巨幔,咱们正好顺着爬上去,何愁不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蠢材,秦军要是将扯布的绳子砍断,尔等还不得摔死城下?”
  
  副将搔头,苦着脸道:“那怎么办?千岁,咱们一路长驱直入,难不成就此罢手?”
  
  王璨瞪着城下泥土,咬牙切齿道:“上攻不行,本王便掘地三尺,不信顾翦小儿能两头兼顾!”
  
  副将乐了,忙打马上前,指挥众卒绕着城墙根脚四面挖掘。
  
  顾翦爬上新建的木塔,放眼眺望,眼见燕晋联军的攻城战车已成破铜烂铁,弃置一旁,心下不胜欢喜,便挥动小旗,将张悬的巨幔一一卷起。没了巨幔遮掩,视线无碍,他又急急探首,恰将燕晋联军之所为瞧得清清楚楚。他立刻抓住身旁的军需官,道:“先前要你集合的人手可全都到齐了?”
  
  “回将军,平阳城内的青壮汉子,已在内城待命多时。”
  
  “好,你即刻命他们在距离墙脚一丈远的地方,依城墙曲线,开挖一条九尺宽、一丈深的坑道。对了,还得即刻集合城中的妇孺老弱,叫他们将自家的所有柴薪和气排全部背来,堆积于坑道两侧。”
  
  “将军,这又是何故?”
  
  顾翦微微一笑,唤军需官近来,低低吩咐。军需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不免满脸愕然。顾翦也不详解,只催他快快行动。无法,军需官一溜烟儿飞下城楼。
  
  仗着人多力量大,燕晋联军绕着平阳城,共打通三十处地洞。其后,刨坑的工兵退开,负责攻城的将卒,一手提刀,一手持火把,如蝼蚁连线般摸进暗道。他们好容易爬到尽头,谁想还未直起腰身,便一足踏空,接二连三的往下掉。燕晋士卒跌得晕头转向,心下大为恐慌,抬起头,顶上则落下许多柴草。他们如梦方醒,慌忙爬起,不料烟火滚滚,星火屑末,全落在身上,眨眼间便烧着了衣衫。于是,哀嚎声起,凄厉如鬼,偏生坑道又深又宽,无论他们如何跳脚闪躲,总难找到安全处所。有些人求生使然,趁乱踩住弟兄们的躯体,勉强够及地面,不想还未攀上,便被秦军的戈矛戳穿。这下,那些才爬到暗道口的士卒吓坏了,忙忙往里退缩。然尾随在后者不解其意,吵嚷着你踹我踢,全然乱了套。待得所有人闻知外边发生的事,皆吓得魂飞魄散,狼狈后蹿。怎奈守在另一端的燕将凶悍,马鞭刺刀,愣是不许士卒就此出洞,逼着他们原路折回,以夺平阳内城。暗道内的士兵两头受气,正唉声叹息,忽觉秦军那头浓烟弥漫,恍有火光。
  
  一个士卒尖叫道:“不好!秦军以柴薪堵住前边,又以气排鼓之,定是要将我们烧死于此!”
  
  众人慌不择路,蹿后顾前,只恨暗道低矮窄小,爹娘又不曾让他们双臂长翼。此刻,人人奔涌逃命,偏偏互相堵塞,寸步难行;又兼秦军气排密鼓,添柴又多,火势渐大,竟将道内诸人大半烧成焦骨。
  
  好不容易有活口逃出洞外,王璨闻之详情,气得将鞭子扔于马下。
  
  督战的副将也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怯怯的望着王璨,道:“千岁,此翻又遭失算,可还有……有甚妙策?”
  
  王璨往郊外一扫,气哼哼道:“秦军用火伤我军卒,本王亦如法炮制,加倍还他!来人,将这附近的干柴枯草全都割了,堆入暗道内,反复烧之,不信平阳城不坍塌!”
  
  副将顿时鼠眼放光,连声道:“好计,端的好计!末将这就去。”言罢,他脸面都顾不上擦,便催打士卒砍伐柴草。
  
  平阳城上,军需官将战果一一报与顾翦,末了,又满面景仰道:“将军,您不愧出自将门世家,不但善于沙场征战,便是守城保民,亦非同一般。今日您所用之策,皆是闻所未闻,好叫末将佩服。”
  
  顾翦裂开嘴,笑道:“自古以来,攻城者莫过于上为攻车云梯,下为开土掘道,间或断河绝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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