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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英雄曲”在这“陈娘子”手中竟将变成了“温柔乡”。
杨悦不禁高叫一声:“妙哉!”心下却已一宽,知那弹曲之人定非“阿难弟子”。琴为心声,若当真是“阿难弟子”伤心之下,转作妓女,必然心中含怨带愤,万也弹不出这等温柔缠绵的曲调。
琴声忽停,游船之上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公子谬赞。奴家听说这支曲子原本叫做《英雄曲》,可惜奴家不是英雄,弹不出英雄气概,只好化作相思意。”
“妙不可言!”杨悦微微一笑。
刚才杨悦故意高呼一声“妙哉”,正是要引那“陈娘子”出言答话,听了那女子声音,果然并非“阿难弟子”的声音。杨悦听了心头落地,不由暗自心喜。又暗觉刚才自己的担心实地好笑,“女皇”与“女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阿难弟子”怎么可能会选择作“女妓”?当真是自己异想天开。
然而,这个“陈娘子”虽非“阿难弟子”,但听那老妈子刚才所说,似与“阿难弟子”同样心境才对。心伤之下,如何能弹出这般曲调出来?可见那老妈子是在说谎,难不成是故意要引自己到此处?意欲何为?
回头去看薛仁贵等人,见众人眼中也尽是疑惑。
“什么英雄曲,本王不要做英雄,只要醉在这温柔乡……”突然,船上又传来一阵呵呵大笑。
刹那间,杨悦面色一僵,呆呆愣住,如被石化。
“蜀王殿下怎在此处?”与此同时,薛仁贵与冯文瓒齐声骇道。
第三百六十章 雷塘迷雾
原来这才是“阿难弟子”的真正目的。方到此时,杨悦才明白过来,“阿难弟子”约她来此,不是要见什么“女皇”,也不是要见什么“女妓”,而是这个“嫖客”。尽管杨悦设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场面。若非亲眼所见,杨悦只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昨晚那客人不大好惹,扬州刺史也怕他几分,如今他三天两头来此,独占了陈娘子不肯离开,我家主人也无可奈何……”
那老妈子话,絮絮叨叨地的确说了不少,却没有一句是废话。
杨悦不由暗恨自己“愚蠢”。在这扬州城中,能让扬州刺史都怕上几分的人,除了蜀王李愔还会有谁?自己怎么竟然没有想到。甚至看到蜀王府长史在此,竟还不自醒,还暗笑他是来此嫖妓。原来不是他,而是他的主子……
自己竟傻到还在为那“陈娘子”是否是“阿难弟子”而担心,却一门心思地载到这个陷井之中。这自然是一个陷井。从另一方面说,“阿难弟子”到是她的知己,知道什么才能让她真正的痛。
想到此处,杨悦嘴角渗出一丝惨痛的苦笑。
尽管明明知道是陷井,明明知道是“阿难弟子”的刻意安排,要让她看到这一幕,正是要报复她,要她伤心痛苦。然而那痛感还是丝丝如线,一丝一丝地在心底抽动……
她说过她喜欢“英雄”,而今他却说他“不要做英雄”,只要醉人的温柔乡。瞬间被撕碎的感觉,原来如此!
“定是有什么误会!”冯文瓒与薛仁贵见到杨悦吓人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连声劝道。
误会?
半晌,杨悦才似听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嘴角抽动片刻,缓缓地向那艘游船望去。
“王爷原来醒了。”陈娘子温柔的声音不娇不腻,只是而一种温柔,一种水作温柔。杨悦竟不知道这世间会有这般令人心醉的声音。
“幸好醒了。否则岂不是要错过娘子的‘温柔曲’。”烛火投影,李愔已将美人拉到怀中,高声笑道,“温柔乡英雄冢,纵是沉醉不愿醒。你来给本王倒酒……”
“王爷怎么今晚也要在奴家这里过夜?”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还能是误会么?!
杨悦死死盯向那投影,一动不能再动。
“定是有什么不对!”薛仁贵沉声说道,与冯文瓒对视一眼,一起跃上游船。
“大胆!谁敢闯进本王的……”李愔怒斥中途却换作了惊喜,“咦?你们怎么来了?好好好,正好陪本王一起喝几杯……”
“六殿下!”传来冯文瓒痛心地断喝……
哪里还会有什么误会!
这一刻,杨悦多么企盼那游船上的人并非李愔,而是有人故意假作了他的声音。然而,随着冯文瓒的断喝,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消失了。
初月如钩,挂上船头。杨悦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然而,它却已悄然到了腮边。
她终于真正尝到了“阿难弟子”的手段。杀人、栽赃、嫁祸,相比之下,却原来都不算什么……
清江冷月,照在杨悦因压抑痛感而面目全非的脸上,不忍细睹。
“走!”突然,杨悦嘶哑着发出一声低吼。刹那间,杨悦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无论是去哪里。她几乎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刚才看到的一幕。只仿佛看到“阿难弟子”的快意的眼神,便在附近,便在她的身边,正在快意地欣赏着咂摸着她的痛。原来她竟如此恨自己!她要报复。她大概也曾看到过相同的场面,曾经有过这种万蚁噬心的痛楚。原来她是要将她所承受过的,都要她也一一品尝……
听到杨悦的喝声,武权吓了一跳,嘴角掀动几下,却没有说什么。抓起船浆奋力摇起,不是向岸边,而是向远处。他知道主人的心意,她需要静一静,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离这里越远越好。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江上不知何时起了迷雾,清冷沾湿。
冷月,清江,迷雾,一人,一船,一遵“雕像”,溯水而上,只听到船浆划动水面的声响……
江上雾气越来越大,武权大概已迷失了方向。突然船头一动,似是触到岸边。武权只好停泊下来,原来是到了一处荒野渡口。
杨悦突被惊醒,转身走上岸,消失在迷雾中。武权怔了怔,没有立时跟上去,或许他觉得杨悦只想自己静一静。
杨悦缓缓地在迷雾中前行,没有方向,没有意识……
忽然,不远处一声长叹传来。那叹声似乎有万千愁苦,透着苍老、凄凉、哀婉、无奈……似是有说不尽的话语,最终皆化成了一道叹息。那叹息声似乎有一种魔力,杨悦感应到一种心痛,一种难以自抑的心痛,不自主地向那“叹息”走去。
迷雾里看不清晰,隐约中似是有一片池塘,在池塘的一座桥头栏杆处坐着一个孤寂的影子。杨悦缓缓走近,距离十几步远却又停了下来。她不想打搅他的孤寂,也不想被人打搅。只默默地坐在桥头的另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的叹息。
那叹息声声相连,似乎每一声叹息都能将她心中的苦闷抽出去一丝。渐渐地,杨悦有了些意识,听出那叹息不仅仅是叹息,竟然是依着音律,仿佛在弹凑一曲悲歌……或者说那原本便不是叹息,而是一首曲子。
许久,杨悦才看到那人膝上有一张瑶琴。原来那叹息声竟是琴声。杨悦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音律,这样的琴声。怎样的心境才能弹出这样的悲歌?!
一瞬间,她觉的自己的伤痛相对那人竟然不过小儿哭泣。渐渐地,她竟忘了自己的痛。沉浸在那人的琴音中。那是一种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的苍凉;芸芸众生,莫终一世的悲欢,壮志未酬的不甘,相思入骨的爱恋,还有家国不在,不堪回首的无可奈何……
杨悦沉浸其中,甚至不知道琴声什么时候停下。忽觉身边微动,那人原来已站在她的面前。迷雾重重,杨悦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与苍老。杨悦一动不动,与之面面相对,感觉得到老人凌利的眼神,似是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正在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许久,老人突然抬起的手指抚向她的面庞,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缓缓的移动,似是在追忆着什么,又似在作一幅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一笔一笔的画……指尖冰凉,僵直生硬,透着森然冷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老人忽然停下,发出一声长叹。这次却是真的在叹息,然而叹息比那琴声更令人心痛,数不尽的悲凉与无奈中透出刻骨的相思意。
“你很好,她们只像她,你即像我又像她,很好,很好……”老人突然开口,杨悦却不知所云。
“她们”是谁?“她”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什么是“像我又像她”?杨悦心下疑惑,却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着下文。
老人却没有下文,反缓缓地转身离去。
“这东西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