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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它。”蓦然伸过一只手来,塞给他一张面具。
李治回头看时,这才明白身边的众“鬼”其实也是戴了面具。
塞给他面具的正是杨悦,她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三张“鬼面”来,自己早已带上一张。
月光已隐,星光点点,四下一团夜的黑寂。幸而有白雪映天,到也十分明亮。
然而,白雪皑皑映在众道士的鬼面上,影影绰绰,在清冷的空气中,鬼气森然。
众道士三三两两前行,脚步沙沙,听上去异样诡异。若非不时飘来一团窃窃私语,定然能将人吓晕过来。饶是如此,连客栈前的黑狗看到众“鬼道”,也已忘记吠叫。
“这些鬼……道士要去做什么?”李治低声向杨悦问道。
“我听说这些鬼道士要去找和尚麻烦,一会儿定有好戏看。”杨悦低声笑道。
“找和尚麻烦?”李治大奇,说道,“却是为何?”
“听说这五台山五百年前原是道士的地方,不知怎么被和尚抢了去,这些道士说是要去抢回来,因而向五台山住持下了战书,要重开斗法大会。”杨悦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神密笑道。
“斗法大会?”李治也不由轻声笑了起来。
五百多年前,五台山的确是道士出没之地。也是五台山风景独特,不知怎么被两个天竺僧人看中,想要在此处建寺庙,道士不肯,因而两者在汉明帝的主持下,进行了一场斗法,结果道士落败,将五台山让出来给和尚居住。
以至于,一去五百年过去,五台山变成佛家圣地,再无道士踪迹。
这段掌故,李治到也十分清楚。只是没想到几百年后,竟然会有遇上道士重新来抢地盘,当真是意想不到。
二人一路低声说笑,阿难弟子却默不做声。她刚才被杨悦打趣,不知是仍在害羞还是其他,随在二人身后不声不响,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片刻功夫,众道士已到到了大孚灵鹫寺门前。
灵鹫寺正是当日赢了比赛的两个天竺僧人,摄摩腾和竺法兰所建的寺院。也是中国仅次于白马寺历史最久的寺院。
选在此地进行斗法,到是再合适不过。杨悦心下点头微笑。
摹然,杨悦不知为何心下陡生不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又起。然而四下皆是“鬼道士”,鬼面遮住,到底会是哪个?
正值鸡不鸣犬不吠时分,鬼气上升。
众鬼面道士已齐聚灵鹫寺,灵鹫寺门却紧紧闭起,不见丝毫动静。
难道和尚们根本不待搭理这些鬼道士的无理取闹?要对之视而不见?
杨悦见了不由低声向李治笑道:“高和尚们直接无视鬼道士,岂不是对鬼道士们最大的不敬?”
然而话声未落,却听“咣”得一声巨钹之响,如同在头上炸开,惊得人魂飞魄散。
稳稳心神,定睛看时,却又听到一阵音乐标起。众“祭酒”不知何时围成一圈,中间独有一人。口中念念有词,一齐冲着灵鹫寺门,翩跹舞蹈起来。
跳大神?装鬼吓人?
听说过道士捉鬼,还真没见过道士装鬼。难怪天师道的道士称做“鬼卒”,如此看来真是鬼里鬼气,十足一幅鬼模样。
杨悦不由暗中大笑。
然而过不多时,众“鬼卒”跟在诸“祭酒”身后,也舞蹈起来。杨悦不由傻眼,忙与李治、阿难弟子胡乱跟着众人“舞蹈”。
这众“鬼卒”的舞蹈飘飘摇摇,自与阿难弟子的轻灵翩跹不可同日而语。声响极重,到有几分像是喝醉了酒,手持木剑、火焰等诸法器,咣当大响,在寂廖地寒夜里震人心魄。
然而,无论众道士如何装神弄鬼,寺内却一片静寂。只有寺门飞檐上挂的灯笼,照在众“鬼卒”面上,似是吓得不住颤抖,随风微摆。
杨悦不由摇头,心下兴趣索然,暗道一声:被一群鬼道士欺到门上,五台山的和尚却如此沉得住气。当真不知他们是太高明,还是太怂包?原来大智与大拙,只是一线之间。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鸡鸣,随即引起一片鸡鸣狗吠,东方渐白。众“鬼卒”突然停下舞蹈。
杨悦早已看得累了,不住连声呵欠。
正诧异间,寺内钟声突响,一时间梵音突起,一阵颂经声自院内响起,声响越来越大。如被几万只蜜峰包围,但觉双耳嗡嗡,不住轰鸣。
杨悦不由暗道一声聪明。于敌疲惫之时,发起进攻,深得兵法要义。
果然,不多时,众“鬼卒”中已有不少人双手抱头,想是被吵声吵得烦躁不堪。又过不片刻功夫,又有不少“鬼卒”似是头痛如裂,不时发出狂叫。
杨悦心下不由大惊,没想到灵鹫寺的和尚会如此厉害。先前她进出灵鹫寺多次,几乎见不到有僧人,怎会突然冒出这许多僧众?
众祭酒见状,早已面面相觑。突见“鹤鸣山祭酒”大喝一声,飞身上前,将巨钹敲得震天阶响。
与此同时,“鹤鸣山祭酒”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张符咒,对着它一阵念念有词,突又猛然向符上吐了一口唾沫,手中桃木剑飞起,将符咒钉到灵鹫寺寺门之上。
说来奇怪,寺内的颂经之声突然被压了下去。
众祭酒见状,立时又打起精神,带领众“鬼卒”舞之蹈之,一时间,众道士气势大盛。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寺内突然一阵钟鼓齐鸣,接着又传来一阵颂经声,众鬼道又被压了下去……
如此者再三,几个会合下来,已是艳阳高照。
众道士狂舞,力渐不支。众僧人的颂经之声也渐渐转为低沉。
杨悦没想到一场斗法,原来是如此模样,双方只是比拼谁力气更足,不免有些失望。长叹一声,摇头而笑。
“你笑什么?”突然,她身边一人问道。
“没笑什么。”杨悦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站在了众“祭酒”圈中。
杨悦心下大惊,四下望去,却不知李治与阿难弟子到了哪里。
第二百八十章 斗法(2)
红日高悬,长剑齐舞。金色光线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泛起片片彩鳞。
众祭酒的长剑一齐对准杨悦。虽然众祭酒的手中皆是木剑,杨悦身处其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头大跳。
自从她得知众道士来五台山是向和尚们讨要地盘,好笑之下,却也不无疑惑。待见到他们齐聚灵鹫寺,心中更加不安,隐约觉得此行与自己定然有些关联。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道士出手如此之快,还未与和尚斗出输赢,便先来找自己麻烦。
“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当我者死嫉我者亡,左社右稷寇盗行藏,急急如律令。”
众祭酒手结“剑印”,足踏“太乙反卦步”,口中念念有词,内外交错结成一个不方不圆的剑阵,将杨悦围在中央。
虽然众道士的咒语在杨悦耳边大响,杨悦却一句也没听明白,只听懂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
据说这“急急如律令”原本是汉代公文上,写在最末的一句话,意思是快点照着上面执行。天师道的所有咒语最后一句也如是说,足见创道之祖张道陵乃是汉代臣民。
急急如律令!
要说急,此时只怕再也没有人比杨悦更急。杨悦头上冷汗已涔涔直冒。李治突然不见踪影,让她感到事情更加严重,情况发展已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刚才问他话的人,就在她的身侧,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此人同样鬼面披发,看不到面目。然而听了他的声音,杨悦却突然明白过来他是谁。也终于恍然大悟,昨日她在客栈见到的“熟脸人”,为何一时想不出是何人。
原来那“熟脸人”竟然是“虬髯大汉”张仲坚。张仲坚将一脸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竟令杨悦一时没能认出。此时他戴了面具说话,反被杨悦一下听出声音。
“原来是你。”杨悦强自镇定,呵呵笑道,“既然是老朋友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反装作不认识一般。”
“朋友?在辽东之时怎不见你将我当成朋友?”张仲坚冷“哼”一声,道,“死到临头才谈什么朋友,只怕迟了。”
“辽东?”杨悦微笑摇头,眼中忽然戏谑大起,说道,“这么说来你的胡子丢在了辽东?”
古人向来对发、须十分珍视,视作身体的一部分,不肯经意舍去。杨悦早已想到,这张仲坚定是为了躲避李愔的追踪,才剃光了胡子。想到李愔竟然将张仲坚跟丢,心下不由暗骂一声“笨蛋”。但一想到张仲坚如此狼狈,又不由大笑。
果然,没胡子的张仲坚早已恼羞成怒,眼中尽是恨意。
“跟他废话做什,你说的东西便在他身上?”张仲坚对面的祭酒,一指杨悦说道。
不待张仲坚回答,杨悦却已笑嘻嘻地抢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