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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举国震惊,君臣胆寒。盖苏文再不敢多言战事。高丽王历史重演,自称“粪土”,上表请降求罢兵。
九月的辽东,秋色已深,寒风渐紧。草枯冰冻,早晚之间已是刺骨寒冷。
冬衣不足,粮草渐少。唐皇李世民也已起罢兵之念。顺势接了高丽王献上的河川地图,却退回其送来的美女,勒令其不可再向新罗进兵。便收兵撤军。
辽东诸城皆改为大唐州郡,留兵持守。至此,汉九州之地尽归大唐。
李世民带辽东战亡的两千士卒遗骸,度辽水,还至营州。于柳城东南建祠,亲作奠文,设太牢为祭。又重金抚慰战亡将士家属。百姓闻之,无不感念。皆言:“我儿死而天子亲奠,死何所恨”
又于营州大设宴席,犒赏诸军,按军功皆有封奖。
百姓接踵相望,欢声震动百里。举国上下,又不知有多少健儿为之“跃跃”。
“宁为军功死不在家中安。”
“建功立业,征战沙场”
“好男儿当如李将军”
……
大唐的李将军,名大莫于过李靖。
然而,这次这个李将军,却是征辽归来的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世勣”。
李靖出自世家,李世勣却出自草莽,正因此,更成为无数草根键儿的偶像,激励着众人追寻梦想。便是薛仁贵这个刚刚在辽东,一战成名,擢升为游击将军,天子亲自称赞“朕不喜得辽东,而喜得卿”,也成为大唐军民交口谈论的焦点。
唐初名将,如李世勣这般起于草莽,一刀一抢自战场上拼杀得功,终于升于庙堂之高者并非鲜事。如西北的郭孝恪、为李世民守玄武门的右屯卫大将张士贵,以及这次征辽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等等无一不是草莽出身。
是以唐民多彪悍,建功立业,游侠义气者随处可见。以至于大唐律令严禁私自格斗,却是禁而不止。
便是士子文人,也多腰悬长剑吟诗作赋,丛武征边者更是比比皆是。因而唐将又多儒将。出将入相,文才武略,如李靖这般人物,乃是公认的楷模。
一个又一个成功的故事,沸腾着年轻人的热血。
在大唐军民上下一片欢腾之时,一队三千人的“飞骑”,却马不停蹄,由营州往幽州急驰。
骑中一位玄甲褐袍,盔甲遮面,却掩不住面上征尘,眉头暗锁。大概没有人会想到,此人便是刚刚亲征辽东,得胜回朝的唐皇李世民。
与几天前,在营州犒赏全军时完全不同,此时李世民面上沉郁,看不到半点喜色,双目之中闪出少见的急躁与忧虑。
一个月前,杨悦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再也无影无踪,悄然而去。李世民四处找不到她时,才明白杨悦说的那句“我走了”,不是走出他的营帐,而是在他面前消失。
然而此时李世民的焦虑却并非为此。
白狼山与白狼水相依相伴,三千飞骑依山暂时歇息,就着河水吃些干粮。
将近黄昏,站在白狼山头,李世民远望前面连绵起伏的山上,万里长城隐约可见。
饶是飞鸟啾啾,碧空万里,李世民却是满目忧虑。
“明日定能到达临渝关,刘洎等人能否到达?”李世民双眉紧皱,低声向身边的张士贵问道。
“圣上这些天日夜兼行,没准会比刘待中等人先到。”张士贵沉声答道,“不过,蜀王先已到了临渝关,定能安排妥当。”
“太子还是没有消息?”李世民回头看一眼张士贵,双眼一闪,几乎能看到根根血丝。
张士贵神情一滞,微微摇头,说道:“虽然没有,但请圣上宽心。既然在太行山中发现太子卫率,太子殿下应该便在附近,不久定能找到。”
“太子卫率?”李世民似是突然想起太子殿下还有卫率,双拳不由握紧,怒目一闪,狠狠地道,“李君羡,朕将太子交给他,他却……”
张士贵不敢大气多出,见李世民心情烦躁,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不敢多说一句。
“太子至幽州迎朕,如何反会到了太行山中。”李世民沉吟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张士贵,沉声说道。
张士贵想了想说道:“圣上回朝,太子至幽州迎接之事,难道事先走露了风声?否则怎会突然遇到伏击?李君羡定是为了保护太子,见不能到达北平,便反其道而行,到太行山中躲避……”
“但愿如此——”李世民叹一口气,又道,“这次太子失踪的消息不能走失半点风声。贼子既然在半路阻击太子,只要明日传出太子已与朕会面的消息,太子的处境自然会好些。”
张士贵连连点头说道:“圣上只要回朝,太子定然无忧。”
太子失踪?大唐皇太子竟然失踪?
没有人会想到,更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李世勣等人也没想到,李世民等不及与大队军马一齐回朝,迫不急待的带三千飞骑先往往幽州而去,与太子相会于临渝关,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
别说是李世勣,便是长孙无忌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他领一万人马作为前军,与将作大匠阎立德等人,一路修桥补路,为大军回行扫清障碍。
“青龙、白虎那边可有消息?”沉默片刻,李世民又皱眉问道。
“青龙将军说隋国公主定然会去一个地方,已往那儿去找,圣上到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士贵安慰地回道。
李世民不再说话,长叹一声,看了看月色初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
九月,太行。枫叶渐红,桦叶变黄,秋色渐浓,色泽越来越艳丽。配上蓝天白云,一眼望去,层林尽染,令人神醉。
千峰纵延,铁关横锁。
太行山深处有一个叫做五阮关的关口,向来是太行八陉之要塞,自北平西去五台山之要径。
雄关居山临险,依山面水,甚是壮丽。
关前却不似远处观来这般雄伟,到有几分深秋的萧索。荒凉的山路上落叶飘飞,有一处茶棚依在山道之旁。里面稀疏的几个茶客,便如不远处稀巯的村舍一般,四散零落。
茶棚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娘子,干净利落,一张嘴极甜,招呼着偶尔走过的路人。
那些人无论是否口渴,被她一叫,到有大半会走过去吃上一杯。饶是如此,茶棚里也不过十几人。
茶棚并非只卖茶水,还有酒菜饭肴,不过是些简单的饭菜。
茶棚娘子是附近村庄的人,丈夫死了,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她到是个极能干的人,在这个古道上开个茶馆,却也能够糊口。
虽然此时荒凉些,但是过些日子,进入腊月,来住五阮关镇赶集的人会多起来,到时候生意会好些。等到了来春,西去进香的香客过时,生意会更好。
这个时候,秋收刚过,过往的行人大多是附近的乡人,听到她的招呼,一般都会停下来歇歇脚。
然而,今日却有几个人十分面生。
茶棚娘子向坐在西北角的一桌客人望过去,眼中闪出一丝迷惑。这里虽偏僻,但是西去五台山的古道,茶棚娘子开店多时,到也有些眼力。
只是那一桌客人,看上去极为不同。看衣着打扮像是平常庄稼人,可中间那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看上去又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而且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富家公子还要白嫩。斯斯文文到像是个女子。然而此人身边却是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大男人,越发令人觉得那“细皮公子”娇弱。
“细皮公子”右侧坐着的一个老头儿,看上去也不像是庄户人家,到像是个极有些才学地位的人物。
茶棚娘子给他们上茶时,忍不住笑着向那“细皮公子”问道:“客官这是从哪里来,看上去不像本地人。”
然而不待那“细皮公子”回答,坐在他左侧的一个彪形大汗却瞪了她一眼,吓得茶棚娘子赶紧不再多说。
转身回头,见到一个黑衣女子正走进茶棚,忙走上去招呼。那黑衣女子也是极为奇怪,一身黑衣,连头连脸都遮在一个黑色大沿罗幕帽中,看不到半点面容。
黑衣女子自己捡了个位子坐下。茶棚娘子看不到黑衣女子脸色,却不知为何直觉那黑衣女子与那桌“怪客”有些关联。
茶棚娘子将茶端上,黑衣女子似是根本没有看到,直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茶棚娘子转头看了一眼,见黑衣女子正对着的正是那位极白静的“细皮公子”,不由哑然失笑。
过不多时,茶棚娘子发现,今天的日子似是十分特别。平日荒凉的古道上,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比平常镇上有集的日子人还要多。似是哪里过庙会一般。
只是这些人看上去有些陌生,不是当地人。更不似平常那些乡邻,听了她的招呼会进茶棚里歇脚。
临近黄昏,才有一个骑白马的白袍公子听了她的热情招呼,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