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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悦惊道:“你九岁那年画的?”杨豫之道:“嗯,当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总想着白天那件事儿,便跑到书房,一口气画成了这幅画。怎么样,画得还行吧。”杨悦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能画出这么好的画,说道:“不是画得还行,而是画得太行了。”杨悦万料不到杨豫之这个被称为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竟然能在九岁画出这样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来,古人的艺术素养真是到了让人“恐怖”的地步。
杨豫之强烈地留二人吃午饭,杨悦与武照推辞不过,只是又不好冒然去拜见长广公主,杨豫之更怕别人打扰他与武照说话,便让家人将饭菜搬到书房中。三人吃喝闲聊。
杨豫之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杨悦道:“大哥,你可欠过别人银两?”杨悦诧异地摇摇头,说道:“别人欠我银两还差不多,我怎么可能欠别人银两。”
杨豫之笑道:“我说也是。可是很奇怪,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大哥欠了他三百两银子。”杨悦奇道:“是谁?”杨豫之道:“就是前一段时间,跟我打架的柴令武。”
杨悦耸耸肩说道:“我与此人见面时,咱们三个人都在场,之前与之后从来没有见过,怎么就欠了他的银两?”杨豫之说道:“我觉得也不可能。这斯定是因那日与我打架,见打我不过,便故意编排大哥。”
杨悦笑笑,心想:此理说不通啊。第一,那日打架,是你杨豫之定然打不过他,而不是他打不过你;第二,他如果不服,也不应该故意找我的茬,应该找你才对啊。不过,想想与柴令武的确没有其它接触。难不成嫌我当日劝架?没让他打痛快?百思不得其解,便懒得理会。
第十四章 大胖胡子
以杨悦的手段,没多久小赵王李福便成了她的小跟班,只要见到杨悦便姊姊长姊姊短围在她身边。
见杨悦来到,不用杨悦说什么,李福便抱着琴迎上来,跟杨悦一起到西海池的垂柳边弹琴。杨贵妃自从将技法全部教给杨悦,杨悦便算是出徒了。剩下便只有自悟才能达到。
杨悦虽然照常隔三四天便到宫中来学习,但大多由杨悦自行练习。杨悦便时常对着垂柳弹凑,小赵王则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一会儿说:“姊姊没有鱼儿来,”一会儿又说:“来了一只鱼儿”……杨悦被他惹地心烦,心想:如此弹法只怕再练十年也练不到第一境。
说道:“李福,姊姊口渴,你回去给姊姊拿些水来。”李福兴冲冲地答应一声,跑走了。
杨悦心道:这些被人伺候惯了的小主子,还真好玩儿,有人使唤他们,他们反而美滋滋地高兴地很。人啊,真是骨子里充满了“贱”性。
见李福跑走,望着水面幽幽地发起愁来。灵感、悟性,在哪里?杨悦一向自以为自己很有艺术细胞,却为何灵感总是不来到?连第一境都达不到呢?
正思忖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人爬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人看上去很胖,一把胡子,应该年纪不算轻了,佝偻着身子,双手着地小心奕奕地向前爬,很是好笑。怎么“老顽童”从《射雕》里出来了?
杨悦摄手摄脚地走到他身后,“呔”地一声。“老顽童”吓了一大跳,差点跳了起来。回头见是个小娘子,将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仍继续找东西。
杨悦绕到他前面,说道:“大胖胡子,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吧。”大胖胡子这次反而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怒目道:“你赔我的虫儿来。”
杨悦一抬脚,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好踩在一只蟋蟀头上。耸耸肩笑道:“一只破虫而矣有什么大不了。”
大胖胡子却不依,说道:“我这只虫儿遍体通红,叫做‘赤凤’,极其罕见,却被你一脚踩死,你如何来赔,你拿什么来赔。”
杨悦见他如此不讲理,眼珠一转,笑道:“好啊,那你先赔我的牡丹来。”大胖胡子不解,杨悦指指他脚下。大胖胡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跳,正好踩在了一朵牡丹上,牡丹花儿在他的脚下已成了稀烂。
大胖胡子说道:“这花儿栽在园中,怎么便是你的花儿?”杨悦道:“这虫儿长在园中,怎么便是你的虫儿?”
大胖胡子见杨悦说的头头是道,一时无语,上下打量着杨悦说道:“小丫头,大胆,胡说八道。”杨悦微微一笑道:“大胖胡,小气,无理取闹。”
大胖胡子见杨悦对答如流,哈哈大笑道:“你是谁?”杨悦见他问自己是谁,心道:“在这皇宫之中,一个半老老头儿多半是皇帝,如若让她知道自己是谁,莫给杨贵妃招来什么麻烦。”于是说道:“偏不告诉你。”
大胖胡子笑道:“大胆的丫头,你不怕我?”杨悦扬头笑道:“怕你做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再大大不过一个‘法’字。”
“大不过‘法’?”大胖胡子重复杨悦的话,说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法?”杨悦心道你便是皇上,古代皇帝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当然说什么是法就是法,但是今日千万不能露怯,说道:“我虽不知法,但知法津面前人人平等,你我在法律面前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法津面前人人平等?”大胖胡子惊奇地打量着杨悦,说道,“丫头,你到底是谁?怎么有这等见的。”
杨悦嘻嘻一笑:“这么浅显的道理谁人不知?”远远看见李福端着水过来,向大胖胡子拱拱手道“再会。”忙向李福跑过去。收起琴,拉着李福回殿去了。
其实杨悦想错了,大胖胡子并非皇帝李世民,而是李世民的大舅子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原本是正在西海池与北海池之间假山上的望云亭跟李世民下棋。
这长孙无忌有个特别的爱好,便是养蟋蟀。他养蟋蟀并非是为了斗蟋蟀。大唐初年还没有斗蟋蟀的游戏,斗蟋蟀最兴盛的时候是在宋代。长孙无忌喜欢将蟋蟀放在卧室里,听着蟋蟀的声音如凑乐一般,才能安然入睡。久而久之他便落下这个僻好,听到蟋蟀的声音便能知道是雌是雄是什么品种。长孙无忌去厕所的功夫,走到西海池附近,听到蟋蟀的叫声,是自己从未听过的一种,来了兴趣,仔细一瞧见是一只全身通赤的蟋蟀,知道这种蟋蟀极少见。正要将它逮住,没想到被杨悦一脚踩死。想要发怒又被杨悦一通胡缠,无可奈何。
见小丫头能说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话来,大为惊奇。杨悦是现代人,不论现代体制能否作到所谓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种现代法学的基本概念信口说来非常平常,但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古人看来,却是“奇谈怪论”。不过,这话要是说给别人或许被认为是“大逆不道”,但长孙无忌却不同,大唐《贞观律》法便是由他编纂的,对这句话的感触自然异于常人。在古代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向来同罪,却不能同罚。比如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造反,跟着他造反的人,候君集、杜荷等人都犯法被杀,而太子不过被废为庶人而已。这一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这个大胖子长孙无忌听来,便如当头棒喝,突然在他的眼前推开了一扇从未有人启开过的门,进入到一个崭新的空间。
正要仔细与小丫头理论,却见她已跑走。见赵王李福叫她“姊姊”,以为是位公主。走上望云亭,见到李世民,长孙无忌兀自想着杨悦的话。问李世民:“大家(注1),不知哪位公主喜欢研究律法?”李世民摇摇头莫名其妙道:“朕从未听说过。”随而笑道,“阿兄喜欢研究律法,不会想在朕的女儿中收个徒儿吧。”
李世民向来朝上十分严肃,但在私下里向来与这班出生入死的兄弟非常随便,如同从前做秦王时一样。私下里李世民向来称长孙无忌为“阿兄”,一来长孙无忌的确是长孙皇后的大哥,是他的妻兄,叫声兄长应当应分;二来是长孙无忌自小与他关系莫逆,一向视为大哥,当了皇帝之后,仍做此称呼。
长孙无忌把刚才遇到杨悦的事儿与李世民说了,李世民听了一连重复念了十几遍“法津面前人人平等”,或是疑问语气,或是惊叹语气,或是肯定语气。与长孙无忌一样,仿佛看到一扇从未开启的门正在打开。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也不知道是谁,又问:“平日哪位公主与赵王常在一起?”李世民也纳闷道:“福儿一向喜欢与明儿一起玩,却不知道他所叫的‘姊姊’是谁。难道是高阳?不过阿兄怎会不认得高阳?”
长孙无忌摇头道:“高阳公主臣怎会不识,此人实在是出众,若是圣上儿女,圣上怎会不知?”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