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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文骑马从队中出来,向杨悦邀请道:“公子不如同我等一起去凑个热闹。”
杨悦正是左右无事,便跟了他同去。行到队中见不少人却也认识,薛元超、欧阳通等人都在。众人行礼见过。
“富嘉谟也中了甲第,怎么不见他?”杨悦笑道。
“富公子被选为探花郎,这个时候大概已到了芙蓉园。”
“杏花可是早已开谢,去哪里探花?”杨悦摇头道。
富嘉谟少年英俊,被选为探花郎却是再合适不过。此时进士榜单只有状头,还没有将第二名称作榜眼、第三名称作探花之说。所谓的探花郎是在放榜之后,圣上于芙蓉园杏林或者樱桃园赐宴,在及第的举子中选年少貌美者,称作“探花使”,先至各园中采花,到园中布置……
“没有杏花,总会还有牡丹、芍药,反正花多得是。”欧阳通的一张丑脸实在是让惨不忍睹。
薛元超笑道:“更重要的是要到延康坊里去探花……”
“这到是美差一份。”杨悦也笑着说道,“只有嘉谟一人当此美差?”
“还有乔知之。”薛元超回道。
乔知之这个人杨悦认识,这个名字杨悦总觉得在后世的书中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他有什么事迹。只知道他是庐陵长公主的儿子,当然这是在来到唐代后才知道的。乔知之也是个英俊少年,不过刚刚一十五岁,便中明经科,虽然只是通一经,但也可谓少年才俊。
芙蓉园中曲江池,水面宽阔,临水池台,水榭拱桥,千步廊回,风景之美,令人赞叹,今日却又有百花齐饰,才子佳人,轻歌缦舞,更是极尽风流。
主持本年度曲江宴的是中书令杨师道,和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左庶子兼侍中刘洎三人。
夜色之下,灯火通明。今日的曲江宴不是设在杏花园中,而是沿着曲江池水,在垂柳依依、千步回廊之中,摆开流水宴席。
才子文人聚会,自然少不了饮诗作对。自新状头田备开始,以下各有诗作。其中田备一首:“长安城头花色新,牡丹芍药翻罗裙,夷女胡姬齐朝贺,盛世歌舞颂太平”。
花团锦簇,歌颂太平盛世,也可见才情。特别是“牡丹芍药翻罗裙”一句,把“花色新”,由花写成人,足见高明。
杨悦不由刮目相看,笑言道:“到是小瞧了他,虽然是荆王举荐,原来也有几分诗才。”
薛元超却摇头笑道:“不见得。也没准是事先早已请人做好的诗作。此时拿来应对。”
“哦?还有这等事儿。”杨悦诧道。
众人相视一笑,见杨悦如此不通故事,皆向她摇头大笑。看来大家都知道宴会中作诗乃是必备节目,都事先有所准备。
果然其中有不少佳作。
富嘉谟一首:“北陆苍茫河海凝,南山阑干昼夜冰,素彩峨峨明月升。深山穷谷不自见,安知采斫备嘉荐,阴房涸沍掩寒扇……”
这是富嘉谟著名的《明冰篇》,杨悦在后世见过,没想到此时亲自见他写出来,气势磅礴,果然不俗。
宋令文是一道:“翼翼高旌转,锵锵凤辇飞,尘销消跸路,云湿从臣衣。白羽摇丹壑,天营逼翠微,芒声耀今古,四海警宸威。”也很不错。
乔知之一幅少年心性,论到他时,向杨悦行礼言道:“公子莫要失望,看知之来即兴做诗一首。”
“哦?”杨悦惊奇之声刚落。
却见乔知之一指曲江水中一只夜鸟,此鸟咕咕,刚好飞过水面,乔知之笑着言道:“风来柳拂面,芙蓉汉家园,赐宴瑶池夕,曲水鸟能言。”
此情此境却是的确不是事先能准备出来的,而且乔知之随口而出,没有一丝停顿,杨悦不由大赞其才思敏捷。座中诸人也是大为叹服,纷纷向乔知之敬酒祝贺。
听到众人哄闹声,江夏王李道宗向这边看过来,见到杨悦在其中,哈哈笑道:“长安公子原来也在此。”
杨师道听说长安公子在此,不由大喜,他虽然知道儿子与长安公子交情不浅,而且对长安公子欣赏已久,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杨悦。惊喜之下连连大声赞叹道:“他就是写‘斜凭娇无力,笑向檀郎唾’的长安公子?果然是个风流俊雅人物。”
杨悦刚才已听人介绍过,他便是杨豫之的才子老爹,见他如此夸赞自己,忙站起身来向杨师道等人祝酒。
众人听到长安公子在此,也一齐望了过来。其中不少诗社中人,看到杨悦在此,纷纷向她举杯敬酒。便是不相识的举子,谁人没有听过长安公子的名头,争相观看,整个宴会场一时间骚动起来,齐向杨悦祝酒称贺。高叫“长安公子”之名,如众星捧月一般,拥向她。
江夏王李道宗见到不由嘿嘿大笑,待见众人挤到一起,杨悦虽有富嘉谟等人一力回护,却也吃不消,忙派卫士将众人分开,把杨悦引到首席坐下。
杨悦不住连声道谢。
李道宗低声笑道:“小白脸,不用谢我,本王是看在老六的份上才救你,要谢你去谢老六吧。”
杨悦听了不由大翻白眼,不去理他。转过脸去向座中的杨师道、侍中刘洎见礼。刘洎也早已听过长安公子的才名,当下不免也夸赞几句。
杨师道却是格外卖力的赞叹:“长安公子为天下诗社‘总裁’,天下诗社才人辈出,公子更是才高八斗,今日众才子在此,公子何为大家即兴作诗,以填酒兴?”
杨悦连忙歉让。杨师道如何肯依,说道:“能作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等气魄的诗名,敢称‘不才’,我等谁还有脸说会做诗?”
江夏王李道宗在一旁笑道:“别扭扭捏捏,连圣上都夸你诗写得好,你快吟一首给大家听听吧。”
杨悦没好气地偷偷叫他一声“大色狼”,李道宗哈哈大笑。杨悦笑着回过头,见推辞不过,只好于肚中搜寻后世名诗,看有没有可以改得应景一点的诗作。
正沉吟见,只听身边有人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声音虽然不太高,却十分刺耳,邻座诸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杨悦拿眼看去,却见是新科状头田备。
田备因为是状头,座位最靠近三位高官。《天下新闻》讽刺“投卷”作弊,他正好首当其冲。文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田备这个状头是由荆王李元昌所举荐,参加科考的举人无人不知,因而他这个状头最是受到质疑。这些日子同甲士子见面相贺,也不免有些虚情假意。田备为此早已窝了一肚子火。今日曲江宴,本来应该状头大出风头,没想到此时长安公子又出来捣乱。此人当今已隐隐引领天下士子,成为天下士子之领袖。没听说她写过几首诗,但一两首传颂足见其才情,而文章“人道论”一出,更是引起一片哗然。虽然褒贬不一,但其中道理无人不点头称是。
这个田备在平日却也不是如杨悦等人所想,完全是个草包。琴诗书画虽然不是顶尖人物,但也属于一流,没想到因为《天下新闻》的论调,被众人相哂。
看到长安公子一出现,众举子竟然如众星捧月一般,一齐向杨悦祝酒,称赞溢美之辞不绝于耳。把他的风头抢了一个一干二净。便不由自主的从鼻子里冷哼了出来。
刘洎离他最近,看了一眼杨悦,向田备微微一笑道:“怎么,新状头不服么?”
田备这一声冷哼,原本自己也吓了一跳。正在讪讪的尴尬,却被刘洎一语点破。既然作了,此时退却不得,干脆不再掩示。见不少人已盯向自己。田备略一沉吟,起身说道:“某不才,听过长安公子之名,向来十分敬慕。只是最近读了一篇文章,叫做‘人道论’,署名长安公子。然而篇中用词之简陋,实在令人诧异。不敢相信此作便是大名鼎鼎的长安公子之作。今日长安公子在此,正要向公子请教。”
此话一出,果然有不少人微微点头,看来不少人心里也存了这个疑问。杨悦这篇白话文“人道论”引起的哄动的确不小。
杨悦心中不由暗骂田备一句“老狐狸”,明明想说我名不副实,却弯弯绕出这一大堆话来。当下面堆微笑说道:“田状头不用怀疑,那篇文章的确是本人所作。”
“啊?咳咳——”田备似是被猛然呛到水一般,一阵大咳,半晌才停下来,说道,“这个,这个,果然是高明大作……”脸上早已写满讥讽和得意的笑,等着看杨悦的笑话。
杨悦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言道:“我个人认为,用什么样的语言写文章,首先要看文章是要写给谁。譬如对着‘下里巴人’弹‘阳春白雪’,自然没人来听。文以载道,我认为文章与诗不同,是用来讲道理的,我这篇‘人道论’是讲给众人听的,因而写得直白些,用了大家平